晚安。”
莫丞一近乎倉皇地掛斷電話,俞冬放在耳邊的手機,傳出嘟嘟嘟的聲音。
響了一分鐘,就安靜了。
莫丞一握不住手機,手機順著手臂滑落掉在地上,“啪嗒”一聲,裂開了一道口子。
肝臟又開始疼了,揪著心臟一起,他猛烈地咳嗽,房間幽暗,沒有開燈,他縮在角落里。
莫丞一從褲袋里拽出那一張被他揉皺了又攤平的檢查單,上面白字黑字寫著肝臟惡性腫瘤,晚期。
晚期。
肝癌晚期。
他又把報告單粗暴地揉成一團,昨天收到了體檢報告,明明寫著疑似腫瘤,他又做了第二次檢查,今天早上收到報告單,變成了肝癌。
陳望樹的學生,也就是他的會診醫生說,診斷結果是晚期。
“肝癌一開始不容易發現,一般也很少人定期做全身體檢。只是你病歷上這麼多次發燒,嘔吐,就應該意識到是不是癌細胞擴散死亡引發的白細胞增殖和發熱了。哎不過一般人也沒有這個意識。”
醫生皺著眉,他大概也沒想到這麼年輕的人得了肝癌。
他繼續說:“你生活習慣大概不太好,天天熬夜,聽你說還有酗酒經歷吧?而且精神狀態也不太好。都很傷肝的。你已經超負荷工作了,你怎麼沒意識到呢。”
“我能活多久?”莫丞一坐在狹小的診室里,睜著無力的眼睛,呢喃地問出這一句。
醫生簡單分析了他的病情,最后只說:“每個病人第一句話問的就是能活多久,但其實,沒有意義。你要做的,就是盡力去活,該治病就治病,該生活就生活。”
可是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像對一個將死之人說的呢。
“你戶口在廣東,趕緊回去吧,在那邊治療方便一點。”醫生在莫丞一走之前囑咐,還是溫和笑著的,“好好配合的話至少能有半年吧。”
莫丞一還沒從醫院出來,剛踏出診室,就站不穩,跌撞地沖進洗手間,鎖上門,捂著臉哭。
以前是感到絕望,如今,大概真的絕望了。
他仔細回想,是什麼時候開始有兆頭的。
好像很久了,持續發燒,胃部不適,渾身疲乏,他真的透支了自己的身體,在這所謂的事業上。
他把身體砸進了黑暗的無底洞里,回不了本了。
這場放逐游戲,莫丞一知道自己徹底玩完。
這段在醫院的回憶,時不時就沖上他的大腦,以侵略的姿態把他的思緒包裹。
直到俞冬打電話過來,莫丞一才知道他唯一的羈絆就是俞冬,不舍得的也是俞冬。可是沒有用。
舍得和不舍得,只有那些有時間成本的人可以做的決定,沒有時間成本的他只能被決定。
莫丞一站起來,把體檢報告又攤開了,請了一整天假沒去排練,他依舊沒有想好要怎麼面對之后的生活。
這可能是2010年最糟糕的消息,2010給了他致命一擊。
他花了一天時間去消化,理解,最后妥協認可這件事。
他快死了。
以前想死這麼多次,真的到了這個時候,他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再辜負俞冬了。俞冬應該過他該過的生活。或者找個女朋友然后結婚生孩子,或者找個男朋友代替自己的愛護著他活下去。
還是男朋友吧,莫丞一實在想象不出俞冬和女生在一起是什麼樣子。
他想著想著就不自禁笑了,笑了不到一秒就又哭了。
“操……”莫丞一拳頭砸在床褥上,軟綿綿的,拳頭砸進棉花里有什麼用,“為什麼是我……呢。”
當年,莫丞一剛認識俞冬,俞冬還是比他矮上一個腦袋不止的小不點,說話還帶著女生的聲線。
欺負他的人都喜歡一拳砸在棉花里,莫丞一看得心里不舒服。
莫名其地就擔起來保護他的任務。
然后兵荒馬亂一發不可收拾。怎麼十年后的今天,成了現在這樣一團糟。
如果再重新來過,莫丞一他想他大概不會和俞冬有半點交集。被耽誤的人,是他一個就夠了。
第二天天剛亮,莫丞一把體檢單對折兩下,收起來放在口袋里的時候,有一種交代后事的錯覺。
從房間出去,給向葉香發了一條短信,昨天她打了好多個電話,莫丞一都沒接,她來酒店敲門,莫丞一只裝聾。
——我今天回去排練,昨天不舒服去了趟醫院。
沒過多久,向葉香就回了一個言簡意賅的“趕緊”。
好像把他那句“不舒服”給屏蔽了。
他們什麼時候能對藝人好一點。不過都習以為常了。發燒跳舞的藝人也很多。
甚至,有些沒出道的女練習生更瘋狂。
Discover的練習生尤其是女練習生,每個月都要做一次體重體脂率檢查,未達標的,換句話說就是不夠瘦的,要停止訓練直到體重身材合格為止。
有些女練習生天生不怕胖,倒還好。但有些練習生易胖體質,多喝點水都能浮腫,她們幾戶每天只吃蔬菜。
蔬菜還是挑纖維素的菜葉吃,有淀粉的土豆馬鈴薯都不敢吃。
這樣吃不夠還要排練,莫丞一根本不知道她們怎麼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