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丞一沒有在崔星武面前放肆過,一直以來說一不二,他自己也覺得自己乖得跟門前的哈巴狗一樣,除了不會搖尾巴流哈喇。
莫丞一腦子里滿當當的都是俞冬那一句“你好惡心”。
惡心,他何曾不覺得自己惡心,和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個有家庭有兒女,女兒只比自己小六七歲,輩份可以當爹的人做。
還不是一次,整整三年,做過多少次,莫丞一自己都不敢數。
曾經數到二十的時候,莫丞一再也沒敢往下數。
今年是2010了吧,那就是四年了。
被這麼一個人逼著脫掉衣服,在舞臺上跳一些他學生時代一輩子都不會跳的動作,滿屏的都是引誘。
還要被要求沖所有觀眾微笑,哪怕那個觀眾在論壇里罵他罵得狗血淋頭,飛著鍵盤罵他同性戀惡心。
“感謝你啊,我謝謝你啊,讓我有了大好前程,十年的合同,十幾張照片,每天晚上你看我的照片是不是都可以自己干上一把啊……”
莫丞一逐漸失態,他拽起崔星武的衣服,崔星武上了年紀,一下子被他從沙發里拉起來,就算使了渾身力氣也掙不開這個天天訓練體能的年輕人。
莫丞一掐住了崔星武肥厚的脖子,得吃了多少油水呢,他一邊想,一邊加大力氣。
崔星武面部表情慢慢扭曲,本就肥膩的面頰像是在烤爐上烤熟了,褶皺更明顯,像小女孩穿在身上的百褶裙,一擺一搖。
不,他配不上女孩子的百褶裙。不要玷污了。
“你滿意了吧……?啊?”莫丞一的拇指抵在崔星武的喉結上,一點一點壓下去,可莫丞一的聲音也在抖,沙啞著仿佛海風里帶了很厚的沙粒,氣息也愈發沉重,鼻腔里的氣撲在干冷的空氣里,“你知不知道,俞冬是我什麼人……?你以為是玩了幾天就可以撒手的情人嗎……他是最后一個在我身邊的人了……”
想到俞冬,想到他滿臉厭惡地看向自己,那個眼神割得莫丞一渾身都是刀口,又細又麻,疼得他心臟幾乎無法跳動。
殺了他。腦海里閃過一句話,最后這句話變得清晰起來,殺了崔星武。
“都是你的錯……!”莫丞一幾乎走火入魔。
“咳……”崔星武憋著氣,滿臉通紅,努力用鼻腔捕捉氧氣,舌頭卻還在一伸一縮,試圖說話,“你有……什麼資格……來責怪我……?你和我,都是一樣的,的人……”
“……俞冬?”向葉香從酒店外風雪里走得匆忙,進旋轉門的時候看見了另一邊的俞冬。
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趕緊轉了一圈又出了去,高跟鞋噠噠幾聲,把鋪在水泥地上一層薄薄的雪軋出了一個個規矩的方形。
“俞冬你等等!”向葉香拽住悶頭走路的俞冬,俞冬沒有回頭,只是站住了腳步。
他戴著很厚的羽絨帽,夜晚黑,向葉香看不清他的臉。
“那個,你不會是回來找莫丞一的吧?”向葉香著急地轉到他跟前,“現在正在輿論風頭你膽子也夠大的。他遭受了多少抨擊你知道嗎?我一開始就說了,不要毀了他的前途……”
“不會了。”俞冬抽出手,向葉香愣了愣,尷尬地收回拽著他衣服的左手,塞進自己口袋。
“你這……你們分開了?”向葉香看他不太對勁,象征性安慰幾句,她覺得自己今天算是仁厚,因為H6拿了跨年演唱會最佳舞臺獎,“正常了,你始終是圈外的人,和他走不遠的,何況性別也特殊,總有這麼一天。想開點,不合適,早點散了也好。”
“嗯。”俞冬點點頭,細碎的劉海垂下來,半邊臉埋在高領毛衣里。
向葉香始終看不全他的臉,也覺得怪異,不過俞冬和他分開就行,她不想也沒那個責任管這麼多。
她拍拍俞冬肩膀,在雪里站久了說話有些顫:“那就這樣吧,以后你倆真的別聯系了,算是成全他的前途。”
俞冬聽到這里就輕輕笑了一聲,心口像被人用雙頭劍給撐開,撕心裂肺的疼。
前途。莫丞一就是這麼追求他的前途的。
和崔莉莉公開戀愛關系,然后把自己的感受丟在垃圾桶里,好撇清關系,就算自己被網暴到家了也沒有一通電話過來問一聲好不好。
成全他的前途,莫丞一的前途就是和四十多歲的男人上床。
想到這里,俞冬胸口泛起陣陣苦膽水,被他生生咽下去。
等他從混亂的思緒里抽離,向葉香離開有一段時間了,他慢慢抬起臉,望著橫在他眼前的黑色馬路。
明明飄雪是柔軟的,可它們被風拽起來又摔下去,釋放了深蘊在內心的能量,刮在人臉上,火辣辣,不到一秒又涼了下來。
俞冬打了個寒戰,握緊了行李箱拉桿,走過馬路,行李箱的輪子滾出了兩條彎彎曲曲的線。
彎曲且平行的。
他走了很久,路上沒有一家開張的店鋪。
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盞茗紅色的招牌,白色的正楷寫著“隨緣賓館”,玻璃門被風吹得框框響。
俞冬停下來,走進去,前臺很小。就一張小桌子。
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抬起臉,可能是趴在桌面睡久了,臉上睡出了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