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丞一暈倒了,并且很突然。
和崔莉莉排練主打歌之前,他和H6的其他成員一起排練了新專輯。
莫丞一熬到現在將近夜里十二點,其他成員都睡他了,還在和崔莉莉處理細節。
在北京這兩天,跑演出跑了太多次,因為H6再上海的演唱會出了意外,所以公司給予粉絲的補償措施都集中到了在北京的這幾場。
一場抵兩場,跳下來需要整整六七個小時。時間是以往的兩倍。
公司似乎不拿他們當人看,只當了賺錢和撈粉絲的工具。
這兩天北京醞釀著雪,天氣極其寒冷。
北京的冷,是黃河以北的冷,和長江流域的凜冽,抑或是珠江流域的陰柔不一樣,北京的冷是徹底的,撕心裂肺的。
縱然沒有下雪,狂勁的北風似乎可以把他裹著的加厚羽絨給割開一道口子。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崔莉莉身子骨小,艱難地把他扛到練習室里的一張軟墊子上,那墊子平時是用來練習體前屈的。
莫丞一感到頭暈,好像里面養了幾條亂竄的游魚,大腦缺氧又因排練時的激烈運動而極度興奮,讓他喘不過氣。
閉上眼躺了一會,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后頸窩,燙的,可以烙鐵了。
崔莉莉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蹲在他旁邊,伸手想去碰一碰莫丞一的額頭,即便這種情況,莫丞一也精準德躲開了她。
扭頭的時候牽扯著整個腦門疼。
崔莉莉尷尬片刻,想起來應該送莫丞一去醫院才對,立即說:“你等等,我去找向老師!”
說完就撒腿跑了,兩根竹竿子在莫丞一眼里晃幾下。
他實在沒力氣多說半句話。
莫丞一躺在一米多的軟墊子上,腿伸出去大半截,他懷疑過自己一米八多的人,怎麼整天跟個姑娘一樣病著。
身體或許真的出狀況了。
想到這里,心臟撲通一聲,他無法安定地等待,緩慢睜開眼,練習室不僅是四面環繞鏡子,連天花板都有一面鏡子。
他能看到自己跟個死人一樣躺在地上,雙手覆在腹部,捂住里面呼之欲出的疼痛。似乎有一個困獸在腹部膨脹。
這個姿勢,估計和躺棺材差不多。
如果就這麼死了,痛死了,也沒什麼關系。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閃過,讓莫丞一心底一寒。
病痛真是魔鬼,不甘心只折磨身體,莫丞一悲涼地想,無奈地笑了,連他的精神也一起摧毀。
買一送一。
可他不想死,他思念俞冬。
想起自己在國外三年,每次熬不下去了,就會想起俞冬。
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俞冬,是一件偶然事件。但喜歡俞冬,莫丞一知道,只要自己遇見他了,就一定會喜歡上。
這是必然事件。
歷史由無數偶然事件組成,最后會聚在一起,釀成了事故,這樣的事故被人為的分析成必然。
俞冬是他人生中的必然。
當年高三,零三年,廣東鬧非典。
莫丞一偏偏在那時候收到了外公外婆雙雙進醫院的事。
莫丞一的父母對他很好,他出生于一個正兒八經的書香世家,外公外婆都是老一輩的知識分子,一個在林場上班當秘書,一個是文工團的。
爺爺奶奶很早就沒了,他也沒見過。
但無奈母親是醫生,父親是警察。
高學歷的人有高本領,自然也就高責任。
換句話說,就是忙。母親有時候忙得幾天回不來,大半夜接到電話就要去出臺手術。
而父親那幾年又正好在新疆支邊。
莫丞一就跟著外公外婆生活。
可高三那年春天,距離高卡不到兩個月,外公外婆都進了醫院。
一個非典,一個肺癌。不到十多天,約好似的,都離開了這個世界。
莫丞一對祖輩的依賴性比對父母的要濃烈一點,畢竟是帶他長大的。
外公外婆死了,母親忙著辦葬禮,莫丞一明明是走讀生,卻沒了個家可以回。
家里烏煙瘴氣,白條黑布的,母親不讓他回去,怕影響他高考心態。
莫丞一準備自己租個小酒店,那時候和俞冬已經在一起了。
但他知道距離愛上俞冬還差那麼點意思。
只是看著俞冬心情會很愉悅,他像個貓咪一樣,粘人,但話也不多,腦袋在懷里蹭的時候,莫丞一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而愛上俞冬,就是在俞冬帶他回家的那一晚。
莫丞一不爭氣地哭了,壓力太大,即將到來的高考和突然失去外公外婆,這兩件事壓在他心頭。
他那天晚上躲在俞冬只有一米五長的被子里,背向俞冬小心地哭。
平日里他看起來不可一世,但心里不過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他也處理不好這些情緒。
他知道這很丟臉。不過現在想想,俞冬或許忘了,或者是他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當時俞冬睡著了,可能是感受到床吱呀了幾聲,下意識的就摟住他,小壁虎似的。
了幾句,模糊之間聽得出來是“早點睡”。
俞冬從背后抱著他,兩個人的心臟離得很近。
莫丞一知道自己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從此就敞亮開來,可以讓俞冬肆無忌憚地在上面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