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抿了一口,淺嘗后就擱到一旁。
林海天問:“怎麼不多喝一點?”
林鹿:“時間不早了,咖啡還是適合早上喝。”
林海天摘下眼鏡,捏了捏酸疼的鼻梁,在書桌后面坐下:“今天的事嚇到了吧?沒能事先告訴你,鹿鹿你別生爸爸的氣…爸爸一直都想告訴你,每回都想開口,卻總是不能鼓起勇氣,這才一直拖到現在。”
林鹿也好久沒和林海天面對面交流了,這樣面對面密切交流好像還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他認真打量林海天,這才發現林海天已經不再年輕了,保養的再好,發根都有了蒼白的痕跡,他們這樣坐在一起面對面促膝長談,就像是普通的父子。
但林鹿卻很清楚,林海天心里真正的兒子只有林軒澈。
林鹿將手肘搭在茶幾上,撐著額頭,語氣像開玩笑一般:“難道不是爸爸擔心提前告訴我,我就不愿意來了?”
林海天捏了捏眉心:“你看看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爸,我知道你很急切,想給小澈鋪路,但手也不能伸太長。向盛危要項目?”林鹿輕言細語:“爸還沒忘林氏是怎麼從之前的風波脫身的吧?”
林海天心臟重重跳了幾下:“那是……”
“是因為我住進盛家周旋,”林鹿身子前傾,雙手擱在茶幾上,細長漂亮的手指擺弄著指骨,笑吟吟道:“現在您居然想越過我,和盛危張口要項目了?”
林海天心里沉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許久沒感受到的壓力,又重新回到了肩膀上,林鹿這孩子太過優秀,光點甚至蓋過了他這個父親,他在商海浮沉一輩子,有時候都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我和盛危說過了,項目這件事到此為止。”林鹿說。
林海天聽言,一拍桌子下意識想發火,但還是忍了下來,他又蓄了杯茶水,往后靠在椅背上,語調和緩:“鹿鹿啊,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你不要拿氣往小澈身上撤呀,他剛回國,要是做不出點成績,到時候風言風語傳出去多難聽…”
“軒澈真的是我媽媽生的?”林鹿仿佛隨口一問。
“當然是真的,”林海天拿出早就精心偽造好的證明,“我不否認我和云蕓結婚是出于商業利益,最初相處也不夠融洽,鬧了許多矛盾,所以云蕓當初生下軒澈故意沒告訴我…后來牽居國內她的精神狀況一直不太好,又有了你,她一心全都撲在你身上,我不想給她增加負擔,軒澈就留在國外…你要是想聽這中間的故事,我會慢慢告訴你。”
之前就知道林海天是個人渣,沒想到居然能把過錯推到他在療養院的母親頭上去。
林鹿看似認真,實則敷衍地翻了翻那份文件,不用想這份文件肯定做的極為詳實和真實,他將繃緊的唇線慢慢松緩,故作相信的模樣:“那他在國外飄泊應該過的很苦吧?”
“所以我才想多多補償他。”林海天注意到他態度的軟化,緊繃的心弦也放松下來。
林鹿的性格,他知道。
常有人把商場上的領導者比做動物,比如雄獅,巨鱷,那是因為這些引領者都有著相似的特質,新聞上總是有報道某某金融巨鱷開創了某一領域的風潮,過幾個月又因為私事鬧的沸沸揚揚,這些人擅長處理商場上的事務,擅長爾虞我詐,但是往往面對家人又無能為力。
這是因為他們會在自身周圍劃下一個圈子,面對圈外事他們足夠理智,但一旦面對圈內事就會放松警惕,因為他已經把這些人歸類為自己的親人。
林鹿也不例外,對家人總會抱著無條件的信賴,所以林海天要做的就是讓林鹿承認林軒澈是他的家人,所以他才要偽造這份血緣鑒定。
偏廳彌漫著馥郁又清冽的茶香,悠遠而綿長。
林鹿語氣柔軟下來:“小澈確實吃了很多苦,我爸補償他也是應該的…但是想要小澈以后能獨當一面,他要什麼項目,還是要自己去聯系最好。”
“你說的對,”林海天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放下來緩緩說道:“只是小澈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能帶他多認認人對擴展人脈也有好處。”
“我看小澈在今天酒會上也認識了不少年輕人,不如過兩天在DS尖塔辦個沙龍,把他們都請過來多聊一聊。”林鹿往后靠入沙發,雙手搭在膝蓋上:“我也會幫忙聯絡的。”
林海天思索片刻,隨即笑起來:“好,好,是個好機會,年輕人就要多聯絡。”
在偏廳小坐了一刻鐘,林鹿起身告辭。
那杯白咖啡他沒怎麼動過,林海天倒是因為口干添了兩次茶水。
林鹿拉開門:“那我就先走了,軒澈您多多補償,今天事情也多,您早點休息吧。”
林海天又和他絮叨了兩句,林鹿往門外走,周伯等在外面,他叮囑:“周伯注意身體,也照顧好我爸,有什麼事聯絡我。”
“好好,”周伯連連點頭。
玄關外也是燈火通明,盛危正在接電話,見林鹿走過來朝他揚了揚下巴,兩人一起往停車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