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摩川聽我胡說八道,稍稍回頭瞪了我一眼,我錯開視線,眼神飄忽地看向窗外。
“原來是山君托夢。嚇我一跳,還以為是索蘭他們招待不周。”雷朗說著,緩緩倒車。
“沒有,怎麼會。”我降下車窗,朝站在門口目送我們的索蘭一家揮手道別,“回去吧!再見!”
副駕駛的車窗也跟著降下,摩川無法出聲,只是像我一樣揮手與眾人道別。
清晨山間的空氣濕潤而涼爽,雷朗車速很慢,這樣使得完全降下車窗風也不會很大。
被落石堵住的山路已經清理完畢,只是兩邊還有一些細小的碎石存留。一面是陡峭嶙峋的山壁,一面是幽深下陷的河谷。青綠色的河流蜿蜒在灰黃的河床上,遠遠看著,就像一條蟄伏的巨龍。
我靠著窗戶,欣賞著窗外的景色,忽然聽到前排傳來一陣嘹亮高亢的陌生音符。
湊上去一看,只見摩川唇前抵著一截跟小臂差不多長的雪白笛子,那些婉轉悠揚的聲音,就是從里頭出來的。
“這是什麼?”我從未見過這種樂器,仔細看,可以看出是用某種動物的骨頭做的。
“鷹笛,禿鷲的翅膀骨做的。能模擬鷹的聲音,是咱們族的傳統樂器之一。”雷朗替我解惑,“昨天我和頻伽去一葡萄種植戶家里的時候,他家老爹爹硬是要給頻伽的。對方是我們這塊少有還會做鷹笛的手藝人了,可能也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感謝頻伽。”
鷹笛?怪不得聽著仿佛生來就存在這天地間,有種奇特的自然之力。
摩川吹了一會兒,沒再吹了,往后遞給了我。
我新奇地接過,這看看那摸摸,甚至還放在唇前試著吹了下,結果吹出來的音特別奇怪,就像在吹一段空心的竹子,只有氣音。
我知道笛蕭這一類的樂器,光是吹出聲就要經過長時間的練習,自知天賦有限,看過后又將鷹笛還給了摩川。
只是將笛子隨意地抵住下唇,充滿異域感的旋律便不費吹灰之力地流淌而出。
恍惚間,我好似看到一只展翅的蒼鷹俯沖著劃過河谷,朝著遠處飛去。
“吹得真好,什麼時候也教教我吧?”副駕駛座靠車門的縫隙比較大,我趴在椅背上,避開雷朗的視線,右手悄悄伸到前面去鬧摩川。
笛聲扭曲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氣,放下笛子,裝作若無其事地一把抓住我在他腰間作亂的手,緊緊握住。
那只裝著我和摩川“犯罪證據”的背包最后被他帶回了神廟,第二天我去找他,看到那兩套衣服被好好晾曬在后院,又過一天去看,已經不見了。
我問摩川衣服呢,他在紙上寫道:“洗干凈讓昆宏屠送回去了。”
我盯著那行字,調笑道:“送回去了?我還以為你要毀尸滅跡呢。”撐著矮幾欺近他,“頻伽珍貴的第一次,好可惜,應該留下來唔……”
他直接一巴掌糊在我臉上,將我推坐回去,接著力透紙背地書下兩個大字。
“不可。”
從左昌回來后,他止語了幾天,就拒絕和我親熱了幾天。
盡管我自認為不是一個以下半身思考的人,可一再被他推開,多少也有點脾氣了。
我前二十多年過得清心寡欲猶如苦行憎就算了,憑什麼如今有了對象還要忍?
視線向上,落在一旁鹿首人身的金色神像上,我語氣不善道:“你怕祂?”
摩川垂下眼,避開了我的目光。
這和默認有什麼區別?
“為什麼?你以前不是說信仰不是迷信嗎?”我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心中猝然升起一個念頭,“因為我嗎?”
曾經聽過這樣一句話:再堅定的無神論者,絕望時也會祈求神靈的庇佑。
當我于雪山遇險時,當層祿人說出那是山君的懲罰時,當他終于在山上找到我時,他的信仰是否也就此發生了改變?
所以他才會三步一叩,為自己魯莽的言行,為山君的開恩,為我能夠平安無事,跪拜了上千節臺階?
“那是意外,和你沒有關系。”手掌貼住他的面頰,拇指摩挲著他眼下的肌膚,我用當初安慰孫曼曼那套說辭安慰他,他卻明顯地并沒有聽進去。
扯開我的手,他低頭再次在紙上寫字:“我知道你在‘鹿王壽誕’那天晚上來過。”
我一怔:“你知道?”
他將紙拿回去,調轉方向接著寫道:“那天我因為你的到來和山君發了脾氣,說錯了話。但不是你的問題,是我。”
他停頓片刻,補上:“是我還不能過自己這關,和你無關。”
下午神廟里忙碌起來,信眾一個接一個,我待著也不大合適,就同摩川打了個招呼,回研究院了。
我本來只是五一來徒個步,結果遲遲不回海城,林薇安身為下屬,特地發消息關心我,問我什麼時候回去。
【老大,好多合同文件等你回來簽呢,另外那些來應聘的,我初篩了一下,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你手上,你不回來,人就定不下來啊。
】
我嘆了口氣,確實,一直不回去也不是個事兒啊,我的事業還在海城呢。
【就這幾天回去,這些天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