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懂,你為什麼要說謊。”摩川的聲音再次傳過來,輕輕緩緩,漫不經心,似乎只是單純地不解。
英雄果然不是好當的。
昏沉著醒來,視野一點點由模糊轉為清晰,我指尖稍稍一動,床頭就響起一陣刺耳的儀器嗡鳴聲。
嚴初文和孫曼曼一見我醒了立馬湊上來噓寒問暖,關心備至。
“柏胤,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哥,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口干舌燥,嗓子都要冒煙,而伴隨著呼吸,胸口每次都會泛起無法忽視的疼痛。
“渴,疼。”我言簡意賅道。
孫曼曼趕緊去倒水給我,嚴初文則大概解釋了我目前的身體情況。
我斷了一根肋骨,但好在不嚴重,沒有錯位,只需要保守治療就行,其它就是摔下山坡受的一些皮外傷。
就著吸管喝了半杯水,由于不自覺地胸腹用力,躺回去時,我臉都疼得扭曲了下。
“對不起啊哥,這次都是我害了你。”孫曼曼滿臉的歉疚。
我有氣無力地安慰她:“天氣不好怎麼能怪你呢。梁暮怎麼樣了?”
“她沒事,現在在樓下病房掛水呢。”說到最后,孫曼曼紅了眼眶,似乎仍然心有余悸,“我們被找到的時候已經將近半夜了,我給梁暮吸了一瓶氧氣也不管用,她一直說疼,還發燒了,要不是救援人員來得及時,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
接著,她和嚴初文你一言我一語,聯合訴說了昨晚的驚心動魄。
由于天氣變化實在太突然,團隊里唯一剩下的層祿族向導當機立斷選擇下撤。
第四峰和第三峰之間有條岔路可以通往山下的村莊,徒步只要四小時。
他們下得太急,下到一半才發現少了我們,但那會兒山上能見度已經只有四五米,連層祿族向導都不敢貿然上山,一群人商量之后便選擇下山尋求當地援救。
“有三個夏人在南坡失蹤了,兩女一男,都很年輕。消息從瓦孝傳過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怕是你們那個團出事了,結果一打聽,竟然就是你們。我急得不行,立刻就通知摩……”嚴初文明顯地停頓了片刻,瞥了眼邊上的孫曼曼,語調含糊地掠過了這段,“到了南坡山腳,我上不上去,只能等在下頭干著急,你都不知道我一個晚上是怎麼過來的。”
說到最后,他話語里帶了絲哽咽,緩了半晌才繼續道:“大概凌晨兩三點的時候,曼曼她們才被護送下來。一下來曼曼就問你的情況,知道你還沒消息,哭得差點厥過去。”
孫曼曼聞言眼眶瞬間又紅了,眼淚一聲招呼不打就掉了下來:“如果這次你有什麼事,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哭得我都有點想哭了,要是就這樣死了,想想確實好不值啊,連一句像樣的告別都沒有。
我抬起手,勾勾手指,讓孫曼曼上前。
她抹著眼淚湊過來,以為我要說什麼。
我笑了笑,一掌落在她頭頂,揉亂她的頭發:“讓你們擔心了。”
曼曼又坐了會兒才下去陪梁暮,她一走,嚴初文將床邊的椅子往前面拉了拉,湊近我道:“你這回,真是把摩川嚇慘了。他一路送你到醫院,確認你沒有生命危險才回的棚葛。”
隨后,他將方才那段掠過的細節又重新說與我聽。
“我把你們三人在山上失聯的事告訴摩川后,他當即就說要和我一起去瓦孝。到了那邊,層祿人一下就認出了他,都不知道他為什麼出現。然后他就說要跟救援隊一起上山去找你們,你不知道,那些層祿人都要瘋了,怎麼也不肯讓他上去,說一定是你們惹惱了山君才會有天罰。摩川就說他是山君的言官,滄瀾雪山感覺到他的到來,一定就會平靜下來……”
“不顧族人的反對,他一意孤行參與救援,從天黑找到天明,最后順著你留下的記號才找到你。”
哦,對,我跟著小狗一邊跑一邊還用石頭在地上做了標記,天黑可能看不見,但天一亮摩川就能發現。那還是我們一起上野外求生課學的。
“這次太險了……”我靜靜聽完,不無后怕地道,“誰知道buff能疊這麼滿。”
嚴初文一愣,笑了:“還能開玩笑,說明你精神挺好。”
病房安靜下來,他看著別處,逐漸魂游天外。
我身體還很疲倦,見他不說話了,閉上眼準備繼續休息。
“那個……”
我剛凝集的一點睡意被打散,睜開眼,見他欲言又止,就是不說重點,忍不住催促:“說呀。”
嚴初文磨磨蹭蹭老半天才說:“摩川回去后,從棚葛的長階下三步一叩首,一路磕頭磕回的鹿王廟。”
“……什麼!他為什麼?”我一激動,差點要坐起來。
嚴初文連忙按住我:“他說他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要求山君原諒。”
那臺階有上千階,三步一叩也得叩幾百個頭吧?他之前不是挺橫嗎,還朝山君亂發脾氣,怎麼轉眼又慫了?
我又氣又急:“他怎麼樣?”
“比你好。”
見他表情不似作偽,我稍稍松了口氣。
“我這骨折幾時能痊愈?”我心中想要見到摩川的渴望達到了從未有過的巔峰,恨不得此時此刻插上翅膀飛到鹿王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