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回床上休息,不打擾你了。”我做了個給嘴拉上拉鏈的動作,轉身回屋里了。
大三下半學期,五一長假那會兒,摩川也生過一場病。
厝巖崧實在太遠,摩川來回一次太麻煩,所以他一般只有寒暑假才會回家,其它節假日都會留在北市。
那次我也沒回家,只不過我是和同學一起去隔壁省玩,六、七個男男女女一塊兒自由行。
玩到第五天的時候,嚴初文突然打電話給我,問我在不在學校。
“我不在啊,我們明天才回呢。”
“這樣……那沒事了。”說著他就要掛電話。
“你到底干嘛啊吞吞吐吐的?”我叫住他,“有什麼事你說唄。”
嚴初文這才告訴我,原來是摩川病了,昨天發消息還有回應,今天消息不回,電話也不接,他就有些擔心,怕對方是不是在寢室出了什麼事。
“他病了?”我眉心一動。
“嗯,沒事兒,你玩你的,我再找找別人。”
結束通話,我點開通訊錄躊躇著給摩川打了個電話,響了足足有一分鐘他都沒接。
【明天下雨,他們說不想玩了,今天就回去,等到了學校我去看看他吧。】
跟嚴初文發完信息,我就打開高鐵購票軟件,買了當晚的高鐵票回北市。
兩地相隔不遠,八點出發,九點多就到了,打車回到學校,離嚴初文打電話給我還不到三小時。
假期的宿舍走廊一片寂靜,又很黑,我打著手電,邊暗罵學校死摳連個燈都舍不得開,邊用力拍打嚴初文他們的宿舍門。
拍了有兩分鐘,我都已經決定再一分鐘摩川不來開門就撞門進去,門從里面打開了。
“有完沒完?”摩川一手撐著門框,另一只手擋住刺目的光線,看著嘴唇皸裂,脖頸汗濕,臉也白的跟紙似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比任何時候都不客氣。
我關了手電,比他還不客氣:“你在寢室你干嘛不接電話?知不知道讓……小嚴同學很擔心啊?”
他搖搖晃晃轉身往屋里走:“初文?我不是回他消息了嗎?”
看得出他確實病得不輕,一步三喘,連聲音都嘶啞了。
“你回他了?”我一挑眉,正要發信息質問嚴初文,發現人家一小時前就給我說了這個消息,只是我忙著趕路沒看。
“……”行吧,是我的問題。
“你來干什麼,你不是討厭我嗎?”摩川磨磨蹭蹭爬回床上,倒回枕頭里那一下,跟全身的骨頭一下子散開了一樣。
我關上門,掃了眼他桌上的杯子,空的。
“明明是你先討厭我的吧?”墻角的保溫瓶一個個晃過來,終于晃到個有水的,我倒了半杯,發現已經涼透了,拎著瓶子準備去水房加水。
鐵架床上,摩川帶著嘲諷的聲音飄下來:“你們夏人,不僅花心,還喜歡冤……”
最后幾個字含糊在他嘴邊,我忙著開門,沒聽清,反正也不是什麼好話。
打完水回來,我站在椅子上給他喂了點溫水,見他雙眼迷離,反應遲鈍,憂心地問:“你真的不用去看醫生嗎?”
他搖搖頭,毫無預兆地來了句:“我想吃糖。”
“吃糖?”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他又說了一遍:“嗯,吃糖。”
那會兒外賣業不像現在這樣發達,什麼都送,還是以餐飲為主。他想吃糖,我尋思著是不是長時間不吃東西鬧低血糖了,趕忙跑出去給買了一堆零食點心,光糖就有白砂糖、酸梅湯、水果糖等等好幾種。
大晚上的,還開著的小超市很少,我走了1公里才找到,結賬時又遇到下雨躲了會兒,等回到宿舍樓,都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走的時候我沒關門,怕它不小心被風帶上,還特地用摩川的一只拖鞋抵著,結果回來一看,門是沒關上,摩川下來了。
扶著梯子,他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腳因為沒找到鞋遲遲無法下地,他茫然地四下尋找著,眉頭越皺越緊。
“你下來干嘛?”
他一下抬起頭,臉上是顯而易見地錯愕:“關門……我還以為你走了。”
“快回去躺著。”我趕他上去,抽紙巾壓了壓頭發上的水,“你不是要吃糖嗎,我給你去買糖了,外面下好大的雨。”
“……我說要吃糖?”他爬到一半,疑惑地回頭。
“不然我大半夜沒事做跑一公里鍛煉身體?”
我順便還在藥房買了退燒藥和體溫計,但體溫計是水銀的,我沒操作過,就算售貨員說放在舌頭下面就行,我還是有點擔心,把超市袋子扔上床讓摩川自己吃后,就開始坐下面查各種水銀體溫計的使用說明。
頭頂上方傳來塑料袋的窸窣聲,過了會兒,我聽聲音停了,拿著藥和水再次踩上椅子。
他吃了藥,抬著微微泛紅的雙眼,小聲對我說了聲“謝謝”。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了下,有點酸,有點澀,還有點癢。
“測個體溫再睡。”我慌忙下地放好杯子,拿了體溫計上去,“這個要壓在舌頭下面,千萬不能咬,里面是水銀,會中……”
我話還沒說完,摩川就拿過我手上的體溫計塞進了自己嘴里。
“我知道,我們那兒都是這樣的。
”他含著體溫計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