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對方好奇,直接將手機遞給對方。
女生一下子睜大眼,道:“看不出你好這口……”
不遠處的摩川對我們的談話沒有任何反應,那股盈滿胸膛的沖動再次出現了,比上一次更來勢洶洶,更毫無來由。
我故意提高音量,用著他絕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老婆可厲害了,是全服第一的高手。我們還有一個孩子,是條叫‘橘子’的小金龍。我最喜歡給他買小裙子了,他每次穿著都可開心了,開心得不停在我跟前轉圈圈!”
他好像瞬間被凍住了,沒了任何反應,我收回視線,心中升起一些大仇得報的快感。
“呃,那你老婆……好厲害哦。”女生不明就里,只覺得我奇奇怪怪,將手機還給我后,就回座位和別人聊天去了。
這件事怎麼能夠只有我一個人煎熬?想置身事外?想一了百了?做夢去吧。
我惡劣地想著,那之后不再排斥與摩川產生聯系,更不會錯過任何在他面前晃蕩的機會,去嚴初文他們寢室的次數都更頻繁了。
只要想到他看到我一定很難受,我就沒那麼難受了。
不那麼忙的時候,我還會去他的選修課上蹭課。
到現在我還記得那課的名字——《植物致富經》。老師在前面滔滔不絕地講些葡萄生病了該怎麼辦,西北適合種什麼經濟作物,怎樣才能使蘋果豐產等等聽不懂的話。整個教室只有摩川一個人認真在記筆記,后排更是一排人都在打瞌睡。
我不聽課,也不記筆記,就坐在后面偷偷畫速寫,畫摩川的背影。畫完了,就在邊上再畫一個Q版小人,拿錘子捶他的頭。
他第一次在教室里看到我時,臉上控制不住地露出詫異的表情,隨后眉心蹙起,走過來問我為什麼在這里。
我坐在座位上,仰頭沖他笑笑:“我對植物感興趣,來蹭課,不行嗎?”
摩川眼里疑惑頓起:“我以為你不想見到我。”
臉上維持著假笑,我說:“上課而已,又不是跟你談戀愛,有什麼不能忍受的?”
他眼睫一顫,被我戳中要害,一言不發地倉皇敗退,坐到了前排離我最遠的地方。
可以說是天意如此,也可以說是我玩火自焚、自食惡果。整整一年,等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由單純地想惡心他,變作復雜地想招惹他,想引起他的注意,想成為一個特殊的存在……
有求皆苦,無欲則剛。想要得越多,敗得就越慘。我媽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大三那年暑假,老言官去世,摩川決定退學繼任言官之職。開學那天他回學校辦手續,順便整理了自己的行李。
我高高興興去找嚴初文吃飯,看到他空蕩蕩的床鋪,還以為他沒有返校,結果嚴初文說:“你不知道嗎?摩川退學了,人剛剛走的。”
那一刻,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消失了,分明是九月,我的手腳卻冰冷一片。
“他為什麼要退學?”我聽到自己發出游魂一樣虛弱的聲音。
嚴初文嘆了口氣,說:“他有他的責任。”
狗屁責任!
我瘋了一樣地沖出寢室,奔跑中撥通了摩川的電話。
“你現在在哪兒?”一接通,我就搶先問道。
風在耳邊呼嘯,我大口喘息著,不要命一樣奔向學校大門,抱著一點他還沒有走遠的微弱期望。
摩川靜了靜,用與我截然不同的平淡語氣道:“在去機場的車上。”
“你……你起碼讀完最后一年再走啊!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你這時候走,你甘心嗎?”我極盡所能地勸說著他,“不要走……厝巖崧沒有你也不會消失,摩川,你可以不做言官的……”
每個人都該生而自由,我是,嚴初文是,摩川理應也是。
他都出來了,回去干什麼?
“現在走了,你會后悔的,你一定會后悔的……”喉嚨里泛起鐵銹味,我跑得整個胸腔都在疼痛。
校門外人來人往,車流如織。我隨便門口攔了一輛車,讓司機去機場。
“我們一起想辦法,不要回去,你等等我,我……”
“這是我的人生,柏胤。”他打斷我,說了接通電話以來的第二句話。
這句話如同一捧冰水,澆熄了我身上所有的火熱,讓微微冒汗的身體在一剎那褪去熱度,一點一點變冷。
車里的冷氣吹得我不可抑制地打了個寒顫。
對啊,這是他的人生,我是什麼東西,我有什麼權利幫他決定他的未來?他甚至沒有打算告訴我他要走了。
就如江雪寒一心向佛,眼里再也沒有家人朋友,他從小就被教導將自己奉獻給山君,怎麼可能稀罕我口中的“自由”?
我都這樣說了,他卻還是要走…… 自由哪里有他的山君重要?
緊緊握著手機,我心中前所未有地充滿了對那個非人之物的嫉恨,說出口的話也是刻薄多過祝福。
“那好,那我就祝你前程似錦、步步清風,和你的山君相親相愛,永遠不分離。”
“……”他輕笑了下,回了我句聽不懂的層祿話,然后掛斷了電話。
愣愣拿開手機,那些瘋狂的念頭隨著這通電話的結束,如海水退潮,不僅自己消失地干干凈凈,也帶走了我心間對于摩川的一些妄念與奢望,讓我認清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