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些東西還是放放好吧,就這麼放在外面……不大安全。”我望著不遠處那一架閃耀,委婉提醒。
他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反正表情沒什麼變化。
睡衣的扣子是盤扣,他一只手不太好系,仍然需要我代勞。等系完扣子,我自覺后退,他腰帶一抽,腰間那堆衣物便落了下來,堆在了地上。
跨出那堆衣物,他拿起床上一條同樣是米色的褲子,看著我朝門口抬抬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不用我幫忙嗎?”我裝著糊涂。
他靜靜凝視著我,表情沒有半分松動。
我舉起雙手,向門口倒退:“行行行,那我走了,明天再來報道。”
我替他將外頭的院門關好,獨自回了研究院。
接下來的幾天,我如約報道,替他做些雜活。可能少了言語沖突,倒是相處越發和諧。
白天沒事就跟他下下棋,看他接待信眾,偶爾劈個柴,晚上給暖爐填滿柴火,等他洗完澡換完睡衣了再走。
極特殊的情況下,也會幫他接電話。
就像現在。
摩川的房間里有一臺電話,就在他房間的床頭柜上,款式是非常老的白色座機,不知道已經用了多少年。
我跟摩川下了一整晚的棋,被打得潰不成軍,聽到電話鈴聲,忙不迭要去接:“走走走接電話去,這個點打座機一定是重要電話。”
按下免提,我用一種標準的客服音說話:“喂?您好,請問找誰?”
對面的人好半天才開口,聲音十分年輕:“夏人?你是誰?我舅舅呢?”
舅舅?
“你是小鳶吧?”我很快猜到他的身份,“你舅舅在邊上呢,他在止語,說不了話,你有話就這麼說吧,我替他傳達。
”
“止語?”少年的嗓音已經過了變聲期,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從聲音都能聽出那股不羈勁兒,“為什麼突然止語?”
我看了一旁的摩川一眼,他朝我搖了搖頭。我立馬心領神會,沒說他破戒的事,只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讓賀南鳶回來自己問他舅舅。
“那你是誰?這麼晚了為什麼在廟里?”得到一個答案,他又問出更多問題。
恍惚間,我有種此時此刻在被警察審訊的錯覺。
“我是你舅舅大學時的同學,叫柏胤,按輩分你得叫我聲‘叔’,我們剛剛在下棋呢。”我笑道。
“大學同學……你跟嚴老師也認識?”
“我跟嚴老師是發小。”
那頭終于消停下來,似乎是陷入某種沉思中,沒再發問。
摩川忽然伸手過來,一下子按掉了通話,表情透著淡淡不耐。
“你干嘛?他還沒說完呢。”我驚訝地看向摩川。
他瞥了我一眼,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我在他臉上仿佛能讀到文字,那行字寫著:我管教我外甥,你少插嘴。
我坐在他床上,手肘撐在床頭扶手上,支著下巴:“行行行,我不插嘴,你有本事自己跟他說。”
過了沒多會兒,電話再次響起,摩川按下免提鍵,對面還是賀南鳶。
“剛剛是你舅按的電話,跟我沒關系啊!”我連忙撇清自己。
不過賀南鳶并沒有糾結方才是誰按掉的電話,甚至連提都沒有提,就像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我后天回來。」這次他轉換成了層祿語。
算算時間,應該是要放寒假了。我反應過來,他打電話回來可能就是要說這個的。
「嚴老師是好人,但不是所有夏人都是好人,你自己當心些。
」說完這句,賀南鳶主動掛斷了電話。
我:“……”
這小子?我就跟他統共電話里說了這麼兩句話,他就覺得我不是好人了?他是不是對夏人有什麼歧視?
我還在這邊無語著,摩川已經打開衣柜,從里頭拿出換洗衣物,往屋外走去。
我立刻跟上去:“洗澡啊?要我給你洗頭不?”
一路跟到浴室外頭,還想再跟,“砰”地一聲,木門貼著我鼻子拍上了,直接用行動表示了婉拒。
我撓撓鼻尖,在院子里點燃一支煙抽起來。
棚葛的星空很美,沒有大城市的光污染,也沒有討厭的霧霾,深藍色的夜幕像一塊巨大的天鵝絨毛毯,閃爍的繁星猶如點綴其上的Type lla鉆石,純凈而奪目。
一開始懷念大城市的喧囂,不習慣這里靜,現在快走了,反倒有點不舍了。
人有時候真是賤,得不到的垂涎,擁有了又嫌棄。
一根煙抽完,我在外頭來回踱步,手腳都被凍得有些發麻,浴室的門才堪堪打開。
繚繞的霧氣噴薄而出,摩川從里頭探出一只手,朝我勾了勾。
這要是在古代話本里,深山老林,黑燈瞎火,從門里伸出一只這樣好看的手,往往非妖即魅。
而我,妥妥就是那倒霉路過的傻書生。
“來了!”我朝手心哈了口氣,往浴室走去。
摩川自己已經穿好褲子,我一進去,就把衣服遞了過來。
我現在已經很熟練了,替他穿上衣服后,從下往上一粒粒系好扣子,完了擰干毛巾把他還在滴水的頭發擦干,讓他不至于好了胳膊又患上偏頭痛。
霧氣氤氳的浴室里,有些悶,有些熱,我擦著摩川的頭發,視線滑過他的眉眼,最終落在他的唇上。
棚葛的靜無聲蔓延到了這逼仄的浴室中,我盯住他泛著水色的唇,逐漸停下手上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