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病服衣襟敞開,胸口的紗布覆蓋著白皙的皮膚,氧氣罩還戴在臉上,呼出的白霧一抹一抹的籠罩著透明罩,手術過后剛醒來的狀態還是疲倦的,臉頰也是病態的蒼白。
明明兩天前還能夠撲在他懷里,兩人還可以一起窩在沙發上說悄悄話,現在只能夠躺在病床上,就算是被撕碎的洋娃娃,渾身上下充滿著被拼湊起來的破碎感。
陸星赫別開視線,又作了幾個深呼吸,仰起頭,可能還是沒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低下頭額頭抵著這只微涼的手,從唇縫中溢出克制隱忍的抽泣。
他現在根本就看不得段予駱。
一看就繃不住。
真的繃不住。
“星星。”段予駱側過臉,隔著氧氣罩,聲音甕翁的,唇邊笑容淺淺,他凝視著陸星赫:“別這樣,你再哭我就要睡著了,好困。”
手背全是陸星赫眼淚。
他一直都知道,陸星赫是個什麼樣的人,其實這家伙不愛哭的,如果不是因為真的難過不會哭的。
陸星赫紅著眼,再次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對上段予駱笑著的模樣,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告訴自己現在得要好好說話,然后握著段予駱的手貼在臉頰上。
兩人對視了約莫十幾秒,仿佛過了很漫長的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
過了會。
“星星,我睡了多久。”
“三天。”
“那是有點久。”
“嗯。”
“那你呢,沒睡過嗎?”段予駱看著陸星赫眼皮下的青澀,本來眼睛就哭得有些紅,整個人狼狽又頹廢,心想也知道這個答案,他又笑:“不會也三天沒洗澡吧?”
陸星赫臉頰微顫,看著段予駱還能笑得出來,還在哄他,抿著唇,強忍著又翻涌的淚點,努力保持著聲線無異常:“……嗯,睡不著。”
“那可以陪我睡一會嗎?”段予駱知道現在其實什麼都不用說,也不是時候,于是他輕輕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陸星赫現在哪里敢躺上去,他生怕把人給弄碎了,這身上的所有儀器都還沒有拆的。
段予駱看出他的猶豫,故作委屈:“抱也不能抱,陪我躺一下都不可以嗎?”
陸星赫聽不得他這樣的語氣,只能小心翼翼的,先坐在床邊,然后側躺下,盡量不占到太多的床位。
一個側眸,一個側躺。
明明距離那麼的近,中間隔著的氧氣罩卻好像將他們的距離拉遠了些許。
最后,氧氣罩輕輕碰上了對方的唇,足以將對方融化的舉動。
“星星,我做了個夢。”
“什麼夢?”
“很黑,有點害怕,那個人在罵我,一直在罵我。”
“我已經處理好她了。”
“你揍她了?”
“這肯定是不可以,如果可以我也想以暴制暴,捅回她,讓她的家人嘗嘗在手術室外的崩潰。”
“你可不能崩潰。”
“我差一點。”
段予駱感覺到陸星赫的腦袋輕輕枕在自己的肩膀上,這一瞬間,安全感是漸漸彌漫開的,連帶著做的噩夢都煙消云散,他微微側頭,去碰對方的腦袋:“這件事很危險對不對?”
“很危險。”
“你會阻止我嗎?”
“我想,但我不會。”
“真的?”
“嗯,因為我想讓你開心,我知道你喜歡,所以我不會阻止你,但是我一定要站在你身邊,下一次再有上臺的機會我厚著臉皮都要跟著你。”
段予駱笑了笑,也因為疲憊慢慢合上眼,保持著陸星赫說悄悄話的語氣:“你別那麼搞笑。
”
“這不好笑,我哭得很慘。”
“我知道,對不起嘛寶寶,下次我會捅回去的。”
“沒有下次了!”
“好……”
過了會,陸星赫聽到了平穩的呼吸,發現段予駱已經合上眼睡著了,得是多疲憊多虛弱,才醒來沒有半小時又睡過去了。
他慢慢坐起身,手輕輕撫上對方的額頭。
紅著的眼眶,眸底漸漸陰沉,周身散發著與剛才截然不同的狠戾。
哄歸哄,之后再也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目光落在熟睡的段予駱臉上,眼里不再隱匿深沉的愛意,更參雜著濃烈的心疼,現在又得花多少時間將這人的身體給養好,拼湊回來。
還能恢復原來的蹦蹦跳跳嗎?
叩叩叩——
此時,病房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還有一道熟悉的低沉聲。
“是我。”
陸星赫站起身,走去打開房門,看見駱予段正站在門外,有些意外:“你怎麼又能出來了?逃出來了?”
駱予段額角突突,這兩人怎麼把他想得那麼沒用,至于逃出來嗎:“崽崽怎麼樣了,聽醫生說他醒了。”說著走進去要去看一眼弟弟。
陸星赫立刻握住他的肩膀,壓低聲音:“小點聲,別吵醒他,他現在很虛弱。”
“我知道。”
駱予段走到病床邊,看著戴著氧氣罩,已經乖乖睡著的弟弟,沉默一會,低下頭,抹了把臉,側過身深呼吸,平穩著自己的心情,最后還是沒忍住低聲罵了句:
“靠。”
陸星赫:“……”第一次看見大舅哥那麼粗魯,不過也能理解,他都想捅人。
“代號J?”駱予段想到什麼,看向陸星赫,眼神詢問。
陸星赫挑眉:“你怎麼猜到了?”
“我大伯早就不出面做這種事情,他就追星而已,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
”駱予段抬手拍了拍陸星赫的肩膀,壓低聲:“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