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在給臉盆里兌溫水的喬望說:“晚上好冷啊!喬望,我能跟你一起睡嗎?”
“不要,擠都擠死了。”喬望頭都沒抬。
他笑嘻嘻地說:“你不是要時時刻刻地看著我,怕我做傻事嗎?怎麼,又不用看著我了?”
喬望很不耐煩:“別吵,趕緊洗臉洗腳,然后去睡覺。”
呀,語氣有點兇,跟他認識的千依百順的小蝸哥哥有微妙的不同。
但他自己說話也沒那麼親昵。
他換好睡衣,躺進被窩。
“啪。”
關燈了。
他聽見喬望從樓梯上去時,木板晃動的“吱嘎”聲。
沒過五分鐘,他起身,從樓梯下去,去到對面,爬到喬望的床上。
屋子里一片漆黑,薄白的月光從陽臺傾斜灑落進來。
喬望慍怒地問:“你又擠上來干什麼?你回去!”
他耍賴皮地說:“太冷了啦,你摸摸我的腳,剛泡過了,又冰了,你給我焐一下,你就熱烘烘的,你的腳冰不冰啊?”
喬望:“你別亂蹭……!”
他被按住。
喬望半是惱火半是無奈地說:“行了行了,服了你了,你躺里面去行嗎?也不怕掉下去摔死你。”
他惡作劇得逞似的,嘻嘻笑起來。
喬望:“你也敢跟男生一起睡?”
他說:“我為什麼不敢啊?你又不會像東哥一樣,睡著睡著突然跟我說想要親親我,對吧?”
喬望噎住了。
話是這麼說。
但他有一種,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感到自己的臉頰在跳突似的發燙。
喬望跟他交換了里外位置。
還側躺著,盡量把大部分的位置讓給他。
他故意把冷的手摸向喬望的腰際。
“!”喬望下意識地推開,腹部繃緊,但是抵住了架子床的鐵護欄,后者則發出了一聲險些被撞裂的哀鳴,差點墜落。
狹窄的宿舍床上根本沒地方可以躲避。
喬望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楚云攸,你干什麼?!”
他跟發現新大陸一樣地說:“哇,喬望,原來你有腹肌欸,讓我摸摸看好不好?你有幾塊腹肌啊?你別躲啊,你再躲你就掉下去了。多危險啊。都是男生,摸一下腹肌怎麼了,你干嗎跟黃花大閨女一樣?”
喬望羞惱而慌張地說:“你別亂摸了!別亂摸了!”
楚云攸看這個夢看得津津有味。
可惜沒開燈,看不見喬望的具體反應……
他好像沒有見過這樣的小蝸哥哥,會是怎樣的呢?
這時。
他摸到了不該摸的東西。
都是男生,懂的都懂。
他如手被蛇咬了一下一樣,連忙縮回了手。
喬望壓低聲音,很是掛不住面子,沒好氣地說:“都說了,讓你不要亂摸。”
他嘴硬,甩鍋:“這能怪我嗎?喬望,是你自己太敏感吧?我跟你打鬧一下,誰知道你這就……”
被打斷。
“別說了!”
他閉嘴。
那現在怎麼辦?
怪尷尬的。
他又從喬望的被子里默默鉆出去了,像是個做完壞事留下一個爛攤子就跑的壞小孩,若無其事地說:“唔,我還是回自己的床上睡覺吧。”
喬望沒阻攔他。
他回到自己的床位。
豎起耳朵聽喬望的動靜。
會有那種聲音嗎?
他想。
但是沒有。
安靜得跟尸體一樣。
他緊張到憋氣。
憋了一會兒,憋不住了,問:“喬望,你是不是需要去上廁所?”
喬望生氣地說:“閉嘴。”
他喋喋不休地繼續說:“你放心,我不偷聽,我也不突然推門進去打攪你,你去就好了。”
喬望生氣地說:“都讓你閉嘴了!楚云攸。”
有點愧疚啊。
他說:“哦。
……對不起啊。”
喬望沒再搭理他。
他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宿管阿姨“砰砰砰”的敲門聲響了起來,罵道:“多晚了還不睡!再說話就扣分!”
他只好徹底閉嘴。
宿管阿姨故意把鞋子踏得邦邦出聲。
安靜的走廊里,唯有這有如巡監的腳步聲在有節奏地來回作響。
他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睡著睡著,又被一點極細微的聲音給弄醒了。
完全稱不上吵。
但他就是很敏銳地醒過來。
他聽見喬望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走到柜子前打開拿了東西,再去廁所。
沒一會兒,喬望就從廁所里出來,走到陽臺,擰開水龍頭,開始洗東西。
只開了一點點。
水流聲細小而安靜。
他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一眼。
喬望的側面幾乎是深墨色,銀白的月光描邊,淺淺發光,低著頭,在輕輕地搓洗著什麼。
太早了。
天還是全黑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指針是夜光的,可以看到現在是凌晨4:19分。
他很困。
腦子暈乎乎的。
然而,他依然能夠遲鈍但是準確地想:是在偷偷洗內褲吧?想也是,都那個樣子了,滿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會流回去?肯定會弄臟內褲啊……
孤僻的、清高的、端正的喬望半夜偷偷爬起來洗內褲,實在是太割裂了。
他還以為喬望永遠是紋絲不亂的,一萬年不為所動,原來也會有這樣的狼狽的時候啊。
哈哈哈。
困意讓腦子轉得有點慢。
這時候,他又想:喬望該不會是失眠到現在吧?
很有可能。
終于,喬望好像把內褲洗干凈了。
關掉水龍頭。
擰干濕內褲。
水珠滴滴答答。
喬望把內褲掛在衣架上,用晾衣架叉高,掛上高高的晾衣桿。
衣架的掛鉤搭上金屬桿的時候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就是兩個不合適的齒輪突然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