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喬望還會耐心地傾聽,腹誹:這小少爺真是以自我為中心,根本不管別人想不想聽。
后來實在是受不了了,喬望只能直說:“你快講完了嗎?我的作業還沒寫完,得去寫作業了。”
次數多了以后,楚云攸半信半疑地問:“有那麼多作業嗎?”
那時到底是年輕,本來就被繁重的學業壓力和排名競爭壓得喘不過氣來了,他可沒空哄小少爺,冷冷地說:“我讀的國重公立高中,不是你那種不用競爭高考也能直升歐美名校的貴族學校,我的卷子根本寫不完。”
楚云攸憋了一會兒,找不到合適的話,干巴巴地說:“……對不起啊,小望哥哥。”
然后,楚云攸就真不給他打電話了。
如此過了兩星期,喬望又覺得好像哪里少了,不太習慣,于是主動打電話給楚云攸。
他想:他們倆同吃同住三年,確實已經習慣彼此了。
楚云攸接起電話。
喬望這邊的老式電話聽筒里爆炸出震耳欲聾的音樂背景音。
楚云攸的聲音還帶著笑的余韻,身邊有好幾個笑聲。楚云攸問他:“Hello?小望哥哥,什麼事啊?”
敢情這家伙過得不要太快活!他在累死累活地上課寫作業,而楚云攸則在享受人生。
喬望沒來由地生氣,本來想說的是說:“沒事。”
話音沒落,喬望暴躁干脆地掛了電話,真是自己找氣受。
楚云攸后來再給他打了一個電話,當時他不在,室友接到的,他沒回。
所以。
喬望17歲那年,在廉價賓館里,見15歲的楚云攸向他哭訴父親出軌的時候,他的心情很復雜。
說他冷血也好,無情也罷,飽受世事磨礪的他為什麼要去同情一個天真愚蠢的少爺羔子?
——“小望哥哥,你轉學到我的學校陪我好不好?”
喬望居高臨下地看著楚云攸哭著這樣懇求。
楚云攸哭完這一場,仍然是預定好名校入學名額的小少爺,可盡情享受奢侈美好的人生,而他還得繼續每天五點起、凌晨睡的生活,將來就算考進國內名校的王牌專業,畢業也只是進楚家的公司當個螺絲打工人。
讓他轉學到楚云攸的學校,脫離已經熟悉的關系,跟那麼多天生優越的少爺們當同學。
還不如殺了他。
可憐楚云攸?
他還是可憐可憐他自己吧。
喬望一直記得那通他主動打過去的電話,他甚至在想:楚云攸,陪你玩的朋友不是很多嗎?你找他們啊,找我干什麼?
小少爺,我哪有那麼空陪你玩朋友游戲?
你還是趕緊看清這個世界就是這麼骯臟殘忍的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回去以后,他就一直想著這件事。
楚云攸當時聽完,愣了一愣,說:“……是我太任性了。是我說胡話。”
喬望一閉上眼睛就想起楚云攸可憐巴巴的樣子,隨之心臟隱隱作痛。
直到一個月后的某一天才突然好了。
因為楚云攸轉學到了他的學校,跳了兩級,空降到他的班級。
楚云攸看上去像是已經不再被喪母的陰霾所籠罩,興高采烈地跟他說:“我跟那個男的大吵了一架,我把他給辯倒了,他氣得要死,還想動手打我,于是我連夜逃去了外公家。
“我跟外公說,我在那個男人的家里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我還說我想轉學去跟你一起上學,我外公就幫我辦好了。
哈哈哈哈。有沒有很驚喜?”
驚喜個屁。
喬望臉都黑了:“你媽媽死了才一個多月,楚云攸,你在笑什麼?”
第12章 風雨驟(三)
楚云攸聞言怔了一怔,笑容也消失了,說:“小望哥哥,你這樣說也太傷人了吧。媽媽去世了,我是很難過。可難道以后我都不能再笑了嗎?人要向前看啊。”
喬望說:“起碼不應該這麼快。”
楚云攸不贊同:“難道還要專門定個期限,像封建時代一樣虐待自己三年,那不過是在作秀吧?”
兩人不歡而散。
楚云攸不光是轉學過來,他還直接住進了學校四人間的宿舍,就在喬望隔壁寢室。
盡管他們學校的生活環境還不錯,但喬望還是嚴重懷疑楚云攸的生活自理能力。
一個嬌生慣養的資本主義小少爺,一時沖動跑到普通人的世界里,能習慣嗎?
喬望打聽了一下,這家伙果然連被子都不會疊,住進來的第二天就因為被子疊得太爛,被舍管誤以為沒疊而扣了文明分。
而且他不知道宿舍連熱水器都沒有,這小少爺這輩子就沒有需要存儲熱水限量使用的概念,第二天在室友的指點下買了暖水壺,但是因為還沒有理清生活步驟,錯過了打水時間,又洗了一天的冷水。
兩人還沒和好。
他想,要是楚云攸來找他,他就幫楚云攸。
結果楚云攸壓根沒來找他,一次都沒有,在班上把他當成透明人,正眼都不看他一下的。
這入學還沒幾天,楚云攸就跟班上的同學們打成一片,他長得好,性格甜,開朗如小狗,年紀小還聰明,誰能不喜歡?
去操場做早操的時候,楚云攸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