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郁星禾心虛了一瞬,問。
桑取容膝蓋上平穩地放著托盤,上面是一碗精巧的牛奶布丁。
“我來給學長送夜宵。”
郁星禾愣了一下。家里以前好像沒有吃夜宵的習慣,而且還是這麼晚了……不過看到牛奶布丁,饞蟲控制著大腦也沒再多想,正好披著家居服,毫不猶豫翻身下床。
[啪嗒]
手機掉在地毯上的悶響沒有引起郁星禾的注意。
他快走兩步從桑取容膝蓋上端過托盤:“怎麼是你來送……”
桑取容說:“因為正好要上樓睡覺,管家就拜托我了。”
郁星禾差點嗆住。
他不敢回頭看小桑同學,怕自己眼底的震驚傷害對方脆弱的心靈。
嗯……真的是脆弱的心靈嗎?
郁星禾猶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該怎麼友好勸說小桑同學自己睡覺,坐在桌邊動作有些機械地往嘴里送布丁。
誒,好吃。郁星禾眼前一亮。
桑取容看見掉落的手機,推著輪椅過去撿起來。
郁星禾的手機沒有自動息屏,桑取容無意間看到上面的內容,眼神一頓,旋即若無其事地放回到郁星禾手邊。
郁星禾看見沒熄滅的屏幕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小心翼翼瞥了桑取容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才漸漸放松下來。
大概是沒看到吧……沒看到就好。郁星禾想。
桑取容在他身邊鎖住輪椅,眼尾彎了彎。
然后下一秒他就發現,郁星禾不著痕跡地往反方向挪了挪,他大概自認為是個小動作,連吃東西的頻率都沒帶改變的。
桑取容眼底神色一閃。
郁星禾逃避著跟“別人的男朋友睡覺”這件事,越吃越慢,到最后甚至想要用勺子一點點把黏在碗邊沿的小布丁沫沫也刮起來。
桑取容輕聲說:“學長喜歡的話,我下樓再做一個就好了,不用這麼……”可憐。
他把最后兩個字咽了回去。
郁星禾刮碗的手一頓。
“……誰做的?”他也被桑取容同化了一般,幽魂一樣,聲音輕飄飄地問。
桑取容抿唇一笑:“我。”
郁星禾緩緩放下勺子,緩緩靠回到椅背上,又緩緩抬手,手背貼到自己的嘴上。
我……我不干凈了……
郁星禾長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連魂都跟著幽幽吐出來了。
忽然,身邊也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桑取容垂下眼睛,唇邊的笑容已經落了下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著。
“學長……”他開口,聲音濕漉漉的,像雨天被遺棄街頭的貓。
“是在因為晚上的事……躲我嗎?”
郁星禾目光游移,沒法說不是。
桑取容輕輕咬住下唇,做了許久心理準備才開口。
“其實……我今天下午也嚇了一跳。”他緊張地說著,呼吸都亂了一瞬。
“學長,對不起……但我不是故意要掐他的。是他的那個角度,脖子正好撞在我的手上。”
窗簾沒有拉住,桑取容烏黑的眸子里滿是破碎的月光,盈盈盛在微微泛紅的眼眶里,仿佛一句淡漠的拒絕就會擊潰最后的防線,讓柔軟月色流散而下。
而那未免太辜負這輪寒風里的明月。
郁星禾心頭一顫。他忽然發現桑取容攥著雪白絨毯的手背泛著不正常的紅,一道道地連成片,左手甚至還有一小塊新添的擦傷。
“你手怎麼回事!”嚇了一跳,伸手去握,桑取容卻輕輕躲了一下。
“沒事、學長……”
郁星禾強硬地拉過他的手,原本養尊處優的一雙手紅痕交錯。
郁星禾咬牙。
“桑取容,我問你是怎麼回事。”
少年安靜了片刻,輕聲說:“我……洗手。”
“害怕學長因為這個,害怕我。所以一直洗手……總覺得洗不干凈。”
他低著頭,領口之下鎖骨伶仃地支起,整個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那雙手本來精致漂亮,現在骨節都被凍得通紅,像冰天雪地里凋零滿地的梅花。
郁星禾把他的手放下,用膝蓋上的毯子胡亂裹起來保暖。
“一會兒找管家,涂點藥。”他語氣有些生硬,“我沒有躲你,別多想。”
桑取容搖搖頭輕聲說:“對不起學長……本來應該當時就跟你說的。但我實在是……有些后怕。”
他抿起唇,微微笑了一下:“學長沒有因此討厭我的話,真是太好了。”
郁星禾不太自然地移開視線:“你不是故意那麼做的,我怎麼會怪你。”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郁星禾說著,起身把手機塞進桑取容手里。
“來打游戲,換換腦子。我找管家去。”郁星禾說,“這關我卡很久了……有點難,你隨便打打別的也行。”
桑取容彎著眼睛點頭。
……真好哄。郁星禾心里更軟下來。
他下樓轉了一圈,管家去儲物間拿醫藥箱,郁星禾跟在后面,隨口說:“以后少讓小桑做跑腿給我送東西,他本來就不方便。”
管家愣了愣:“沒有啊,大少爺。”
他一臉呆滯和真誠:“我跟下面的傭人說了,把桑少爺當小主人的,怎麼會讓桑少爺跑腿……”
郁星禾“啊”了一聲:“行,我知道了。”
小桑同學騙他……?
大概只是為了找個借口吧。郁星禾嘆氣。
他尋思自己這個偏執大佬,扮演的好像也不是特別好的樣子,現在還沒被雷劫劈死只能說明,這是個得過且過的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