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著屏幕的目光專注認真,連帶著唇邊笑意也淡了下去,郁星禾不好打擾天才學弟幫自己工作,于是也低頭認真翻看從公司帶回來的紙質資料。
他看了一會兒,或許也只有一兩分鐘的工夫,腦子里就進不去東西了。白紙黑字,字字郁星禾都認識,可是連在一塊兒就好像被施加了什麼禁咒,變成讓人理解不能的陌生東西。
看不下去的郁星禾頻頻抬頭盯那盞明晃晃的大燈,反復幾次,桑取容先開口了。
“學長,如果不適應的話,可以把燈關掉的。”桑取容溫聲說,“我十八歲,不是八歲。”已經沒有在發育期了。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郁星禾于是起身關燈,回到桌前調整了一下臺燈的角度,讓兩個人都被籠進光里。
他兩頰邊的酒窩在氛圍光線下更加明顯,一半盛了燈,一半裝了影,涇渭分明得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撥亂。
……
桑取容收回視線。
關了燈,郁星禾重新回到他最愛的學習環境,卻依然遲遲沒法進入狀態。
身邊桑取容的鍵盤敲擊聲、鼠標點擊聲不絕于耳,好一場認真工作的交響盛宴,然而工作責任人郁星禾卻木著腦袋神游天外。
在半個小時的高強度用腦后,郁星禾摸魚的心蠢蠢欲動,眼神游游蕩蕩,不自覺就落在了身邊少年臉上。
郁星禾忽然想起一句話——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雖然桑取容的年紀還算不上“男人”,但他向來勾勒溫和乖巧弧度的唇輕輕繃住,顯得唇瓣更薄,人也跟著冷下來。
如果桑取容長大以后真的能當上霸總的話,會是什麼樣子呢……
仗著自己在燈光范圍的邊緣,郁星禾托著下巴,偷偷卻又大膽地盯著桑取容。
按他現在的性格,大概會是溫和型的上司吧?跟每個人都能處好關系的那種沒什麼架子的總裁。
唔,不過小桑同學幫他處理工作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以后長大了可能是個高嶺之花工作狂也說不定?
……
這樣想著,郁星禾不知不覺就微微皺起了眉頭,表情變得有些許惆悵。
小桑同學現在不到十八,進入職場也就是四五年的事……時間過得那麼快,可能一轉眼,面前這個乖巧的小少年就長成一副陌生的模樣了。
桑取容探身去取桌邊的一份紙質資料,郁星禾回神,連忙向后撤了一些,然而少年的左臂還是輕輕碰上了他的肩膀。
雖然是冬天,但璋山別院的地暖很足,怕冷如郁星禾都只穿了一件單衣,又披了件素色的小外套,桑取容腿上常年搭著毯子,上半身便只穿了件寬松的薄帽衫。
帽衫是純黑色的,綴著鐵黑色的拉鏈,郁星禾吩咐人買的衣服樣式普通,可穿在桑取容身上也生出些特殊來。
可郁星禾現在已經沒什麼心思看衣服了。
隔著三層薄薄的布料,他切切實實地感受到桑取容手臂上的肌肉線條。
桑取容伸手去拿東西,手臂肌肉微微繃起來,硬中帶韌,就這麼活生生地貼在郁星禾肩胛處。
……活生生。母胎單身二十一年,郁星禾大腦宕機,只能想到這麼一個詞了。
桑取容和他的肌肉跟郁星禾一觸即分。
“嗯?”
桑取容似有所感,忽然偏頭。
對上視線的一瞬間郁星禾有點心虛,笑笑。
少年冷淡繃著的唇輕輕翹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學長在看什麼?”
文件。郁星禾想。該說在看文件的。
“……看看你。”他的聲音比腦子更快地傳出來。
桑取容微微睜大眼睛。
“看……看你的腿來著!”
郁星禾覺得自己像個偷窺被抓的現行犯,左手在視野盲區死死抓住椅子扶手,似乎要把全身的緊張和心虛都宣泄在這兒,才能勉強維持住聲音和表情的平靜。
“我在想,你的腿小時候沒考慮治療過嗎?”
桑取容并不避諱這些,聞言輕笑:“我習慣在輪椅上了,對治療腿沒什麼執念。”
郁星禾瞬間魂歸來兮。
“不行!”他表情一下鮮活起來,“腿得看!我醫生都給你找好了,就明天,跟我一起過去。”
少年抿了抿唇問。
“學長很介意我這幅樣子嗎?”
他這樣說著,話里卑弱的語氣沒有到達眼底,明顯帶了開玩笑的意思。
可郁星禾還是心口酸了一下。
他正色:“我不介意。”
“這事兒……就當是我強迫你吧。”郁星禾說,“你之前都答應我了,現在不去也得去。”
桑取容笑了笑,也不推脫:“我聽學長的。”
得到滿意答案的郁星禾點點頭,說了會兒話,心底那種莫名其妙的燥也散了,認認真真看起資料,不時幫桑取容遞幾份需要的文件,做了一些微薄的輔助工作。
桑取容忽然說:“學長,你知道古代的時候,如果你是皇帝,那什麼人才會在你身邊給你研墨嗎?”
調動全部腦細胞看文件的郁星禾一愣,懵懵想了一會兒。
“……太監?”他面色古怪,“別這麼比喻自己啊小桑同學……”
似乎被嗆了一下,桑取容默了默,抬手抵唇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