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鳥嘿嘿笑著, 撲騰翅膀飛向主殿, 看著神座之上高高在上的神明,落在扶手上, 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好奇地問:“尊敬的神明大人,您去哪了?”
佩洛修斯正望著手掌出神, 那里似乎仍有一點懷抱的余溫。
聽見光明鳥的話,他慢條斯理瞥了它一眼,淡淡說道:“好看嗎?”
明明只是一句平平常常的話,強烈的壓迫感席卷而來, 昭示著聲音的主人并不像表面那般淡然。
光明鳥整只鳥都抖了一下,清楚佩洛修斯知道它用水鏡偷看的事了, 老老實實立正站好,低下鳥頭如實說:“好看。”
佩洛修斯冷笑著扯了下唇, 下一秒,光明鳥被一道神力彈飛, 在半空中翻滾了十幾圈才滾出主殿。
四周終于安靜下來。
佩洛修斯面色沉沉地坐在神座上。
不過短短一年的人類記憶,居然把作為神明數千年的記憶沖刷的七零八碎,眼前回放的全是那只魅魔的哭和笑,連常年古井無波的心被一種古怪的情緒所占據,讓他心煩意亂,頗為焦躁。
眾神之戰掀開序幕時、得知這世界的真相時,佩洛修斯也沒這樣過。
在神座上坐了許久,佩洛修斯按了按太陽穴,沉著臉又召回了跑去看水鏡的光明鳥。
面面相覷了半晌,佩洛修斯不動聲色,旁敲側擊地問了會兒那只魅魔的情況,卻得知尤利爾一直在想辦法找來光明神殿的辦法。
光明鳥偷瞄著神明不算好看的神情,納悶死了。
真是神明心海底針,想見老婆就直接去見,在這猶豫什麼?人家黑暗神都讓那個叛徒當神后了,它們家的神明大人到底行不行啊。
光明鳥覺得自己真是為神操碎了心,干脆豁出去了,視死如歸地直接問:“神殿千年前就被您隱藏了位置,誰也找不到,您要不直接讓尤利爾上來吧?”
被戳破心思,佩洛修斯金眸微閃,過了會兒才淡淡說:“再說吧。”
要是尤利爾不想上來怎麼辦?
要是尤利爾上來了,覺得他不是他喜歡的修斯怎麼辦?
佩洛修斯眉頭緊鎖。
光明鳥差點吐血,幽幽說:“神明大人,雖然人類的您很有危機意識,安排了一些后手,但是據我所知,烏比諾斯以為您死了,可是特別高興,決定替他的神后不計一切代價殺了尤利爾呢。”
洶涌的神力瞬息間充斥著整個神殿,光明鳥鳥毛都被刮掉幾根,滿意地看著震怒的佩洛修斯。
“您去晚了,要是——”
佩洛修斯消失在神座上。
他滿身戾氣殺意,帶著無邊憤怒現身在烏比諾斯的寢殿,殺了正在密謀的烏比諾斯和安格斯,等清醒后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失控了。
沒來得及緩下情緒,又匆匆去了作為人類時住的最久的居所——那棟魅魔的小樓。
今晚是一個滿月,如圓盤的皎月高懸夜空,點點璀璨的星子閃爍著,沒有半點烏云遮掩光亮。
小樓內安安靜靜,原本應該是很適合安眠,做個好夢的夜晚,床上的小魅魔卻像是做了個可怕的噩夢,緊緊閉著眼,眉頭不安地皺著,濃密纖長的睫羽濕濡,看起來可憐極了。
佩洛修斯剛松口氣,又提起了心。
怎麼了?
佩洛修斯坐在床邊,遲疑了一下,還是進了魅魔的夢境。
夢境里是熟悉的花海,此刻蔫蔫的倒下了一大片,沾染上不詳的血跡,美麗的少年跪坐在地上,抱著失去生命跡象的愛人嗚咽大哭,滾燙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落在佩洛修斯心尖,像是要將他燙傷。
是假的。
他根本沒有留下人類修斯的尸體,也沒有血。
他甚至因為遷怒,差點殺了烏比諾斯和安格斯,只象征性的中了一招,就假死了。
佩洛修斯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手伸出又縮回,眉頭擰著,對自己很不滿意。
人類修斯也是他,怕什麼?
還是尤利爾先發現了身后的異樣,他抱著懷里“愛人的尸體”回頭,看見一個全身散發著金光看不清臉的高大人影,還沒來得及警惕,人影撤去了金芒,露出了熟悉到極致的俊美面容。
“修斯!”夢里的尤利爾驚喜地睜大眼,頓了下,疑惑地看了看懷里,又看了看站在那沉默的男人,遲疑地問:“你是修斯嗎?”
那他懷里的是誰?
尤利爾雖然這麼問,強烈的直覺卻讓抱著尸體的手慢慢松開。
“吾名卡洛德·佩洛修斯。”佩洛修斯稍微有些不自然,因為記憶不完整,他當初并沒有說真正的名字,或者說沒有說全名。
尤利爾眨了眨眼,固執地問了一句:“所以你是我的修斯?”
佩洛修斯底氣有點不足,他是吧,畢竟人類的修斯不是他的分魂,他是實打實只換了具人類軀體而已,芯子一點沒變。
“……嗯。”
果然是他的修斯!
尤利爾毫不猶豫丟開懷里的假尸體,歡呼雀躍地跑進了佩洛修斯的懷里,尾巴和小角都冒了出來,手腳并用八爪魚一樣纏著佩洛修斯,像是一刻也不想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