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他考慮許久的決定。
前段時間,阿爾文忽然發來一份關于人魚近親的資料。
蘭因點開資料,足足好幾大頁紙,他一列列看下去,停在“鮫人”兩個字上。
鮫人是比人魚還要古老的種族,擁有泣淚成珠的本事,同時體質強大,能在深海暢游,粗壯的尾巴和鋒利的指甲是他們的武器,成年鮫人足以用手輕易撕碎一頭鯊魚。在遙遠的時代,鮫人生性殘暴,崇尚武力,是極為危險的肉食者、捕獵者,甚至殺過不少人類。
而他們在外形和基因上是與人魚最相似的物種,因此研究的學者判定,人魚有很大可能是由鮫人演化而來。
有關于鮫人的資料年代久遠,信息含糊且稀少,蘭因來來回回地反復審視這一頁,定格在殺過不少人類這一條上,最后關掉資料。
所有生物里,最符合簡單的生物就是所謂的“鮫人”。
他閉目沉思。
原本,蘭因打算要是沒找到那個人,如果簡單愿意,他就和簡單結婚。但這是建立在簡單是自然人魚、也是目前最合適皇儲妃這個位置的人魚這些基礎上。
隨著破綻越來越多,到最后直接暴露簡單并不是自然人魚時,簡單就不適合當皇儲妃了。如果簡單真是資料記載里族群殺過人,且生性暴力的鮫人,父皇和民眾們都不會同意,或許還會排斥。他是皇室,自然要為皇室的名譽考慮。
雖然簡單的性格他知道,根本不會傷害人,甚至還救過人。
他可以把簡單留下來,但有朝一日,簡單或許會成為第一只被捕到的人魚一樣,被送去研究所研究,出于私心,他不想讓簡單遭遇那些。
眼前好像只剩下一個選擇:找到簡單要找的人,然后把簡單送回大海。
“砰”的一聲,簡單用重新變回的魚尾卷起遙控器,重重砸了過去,將吵鬧的投影儀關閉。
蘭因神色一凜,忽然聽見一道喑啞憤怒中帶著絲絲委屈的聲音,“你把我的好感度刷滿了,卻說這里不是我的家,讓我走?”
“你們人類都這麼善變嗎?需要我的時候,你對我好,不需要我了,就把我趕走。”簡單說:“那個小孩也是這樣,他說他會回來找我,讓我等,我等了這麼多年,他都不回來,他騙我,你也騙我。”
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響起,宛若一串珠子掉落在地上,砸落在人的心間。
鮫人泣淚成珠,是資料中的傳說,蘭因第一次見。
電影關閉了,放映室內一片黑暗,蘭因看不清對面簡單的神色,卻能聽見一顆顆珠子磕在床上、滾落到地上的聲音。
喉間像是被這些珠子被堵住,蘭因停滯好幾拍,放緩語調,輕聲解釋道:“簡單,你不適合人類社會。”
簡單倔強地反問:“我怎麼就不適合了?”
“你不是自然人魚,對嗎?”蘭因冷靜地說:“你暴露了那麼多破綻,知道這在人類社會有多危險嗎?人類在遇見新物種時,第一反應是害怕,是將你送去研究,他們會……”
蘭因停住,后面的話,他說不下去。
研究兩個字剛吐出,簡單似是想起什麼記憶,身體細微抖了下,隨后倏然抬眼,問道:“那你會把我送去研究嗎?你害怕我嗎?”
蘭因毫不猶豫地否認:“不會。”
不等簡單開口,蘭因補充道:“但是我不會,其他人會,簡單,你是很強大,但你只是一個個體,我們人類即使好人壞人各占一半,那一半也是數不清的,一旦暴露,你很危險。
”
斬釘截鐵的語氣和滿含關心的勸告,讓簡單黯淡的眼眸微微亮起,他往前挪了挪,揚起唇角說道:“這有什麼要緊的?只要你喜歡我,不出賣我,那別人怎麼知道我的身份?大不了我哪也不去,就呆在你家吃吃喝喝打游戲,不接觸其他人,還不用去學院,咸魚生活也不錯!”
蘭因不知道該說簡單想的太過簡單,還是說這個想法太天真。
有社恐屬性生性怯懦的人魚都受不了整天呆在家,愛玩的簡單為什麼就覺得自己能忍受?
“沒有那麼簡單。”蘭因動了動唇,本想跟簡單說清楚這想法有多不靠譜,對上簡單清醒執拗的眼神,忽然發現或許簡單心里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
簡單不笨也不傻,而是典型的遵循本心,活在當下,開開心心過好每天,即便明天世界末日,他或許也只會哀嘆一聲,去把想吃的想做的做一遍,然后坦然瀟灑地躺尸。
而不會像他一樣殫精竭慮,做一步想十步,滿眼都是利弊。
“算了。”蘭因放棄勸說,精神海一抽一抽的疼,他盡力忽略,從床上起身,垂眸輕聲說:“我不喜歡你,所以你回去吧。”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室內落針可聞。
簡單炸毛了:“你不喜歡我,是不是還喜歡蘇酥?”
蘭因腦袋疼,蹙眉說道:“我也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誰?”簡單氣憤地魚尾啪啪拍床,說道:“我都打聽過了,你這麼多年哪條魚都沒喜歡過,唯獨對蘇酥特別好……”
蘭因扶額,問道:“我對你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