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燃平靜地聽完這五分鐘的音頻。
因為恐懼,趙清彤敘述的內容有些混亂,但大致能聽得懂,和他所想的相差無幾。
他視線一轉,目光挪到名為“j通話”的音頻上。
“j通話”的音頻有兩個,紀燃原以為是一份錄音拆成了兩個文件,沒想到第二個音頻文件一點開,一個略微耳熟的沙啞男聲傳出來。
這聲音不屬于紀國正。
紀燃知道,這是誰的聲音。
……
下午,在紀燃第七次打開這些音頻時,電話響了。
“紀燃,是我。”紀惟語氣嚴肅,“你現在在哪?”
“什麼事。”
“爸要見你。”紀惟道,“他說,你要不來,遺囑上就沒你的名字了。”
“遺囑?”紀燃輕笑一聲。
“嗯,律師下午過來。”紀惟默一會兒,又說,“我知道我媽找過你,你別聽她的,是你的,我不會跟你搶。”
紀燃低頭,把目光抽離電腦屏幕:“幾點?”
“兩點。”
“我那位好奶奶在不在?”紀燃拿起桌上的筆,在指尖上轉了幾圈。
“奶奶當然在……”紀惟察覺出他的語氣不對,“紀燃,你想干什麼?”
“我會去。”紀燃起身走到衣柜,打開,“讓他們等著。”
——
幾個月前還風風光光的紀宅,今日氣氛格外的沉重,就連傭人們都死氣沉沉的。
紀國正坐在書桌前,早沒了以往的意氣風發。他臉色蒼白,眼窩微陷,耐心早已隨著時間消失殆盡。
他砰地一聲,拍向桌子:“他到底來不來?!”
紀惟拿出手機:“我再問問。”
“你真的通知他了?”紀老夫人皺眉,“你確切跟他說,今天立遺囑的事了?”
紀惟無奈:“奶奶,這些事我還不至于騙你。”
紀國正面無表情坐著。
這段時間,他的人生像是被點上了加速鍵,一切發生得突然又迅速,打得他措手不及。
查出重病,家庭內斗,公司動蕩。
一樁樁一件件,根本處理不過來。光是腦子里那塊東西,就讓他精疲力盡,卻還要強撐起精神,收拾其他爛攤子。
陳千瓊坐在沙發上,兩腿并攏,稍稍傾斜了一些角度,坐姿極其優雅,身側還坐著她帶來的律師。
“他可能并不打算要你的遺產。”她淡淡道,“不然我們直接開始吧,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這是我們家的事。”紀老夫人目光鋒利,跟刀似的刮她。
“老夫人,從法律上講,我現在還是您的兒媳婦。”陳千瓊笑道,“自家的事,我當然有說話的權利。”
老夫人胸口一堵,懶得再跟她說話。
是她失算了。
當初會看上陳千瓊,是因為對方家境上乘,對他們有所助益,又及不上紀家,這樣的聯姻對象正正好,也是她極力撮合她和自己兒子的理由。
她雖聽說過陳千瓊的脾性,但對方怎麼說也就是個女人,再厲害應該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現在看來,是她大錯特錯。
陳千瓊卻不愿意放過她:“老夫人,聽說這幾年里,您老沒少把黑鍋往我身上扣?”
紀老夫人背脊一僵,腦子轉得飛快,皺眉看她:“你找過紀燃了?你跟他說什麼了?”
“您覺得呢,我不是喜歡背鍋的人。當初是誰威脅趙清彤墮胎,還找媒體給她施加壓力的,這事兒現在就該誰背起來。”陳千瓊道。
“我那是迫不得已!”紀老夫人一拍椅子,“要不是她來勾引國正……你自己又有多高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初把他留下是為了什麼!”
“別吵了!”紀國正煩不勝煩,“再吵就通通給我出去!”
陳千瓊卻不怕他,冷笑一聲,把矛頭指向紀國正:“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能有現在這麼多事?”
紀惟站在墻邊,拳頭緊緊擰著,要努力堅持,才能克制自己的背脊不抵到墻上。
他從沒想過有一日,平時這些在他面前端莊優雅的長輩,會湊作一團,爭吵到臉紅。
再過一會,恐怕他也要加入這場鬧劇當中。
他不得不爭,他不能對不起母親。
太不堪了。
許麟在他旁邊,趁周圍人不注意,伸手到他的后背,輕輕順了順,低低道:“……沒關系。”
紀惟側目,剛想說自己沒事,余光卻瞥到了門外站著的人。
此時,紀燃也聽夠了。
他只跟紀惟對視了一瞬,就抬手推開了木門,里面的爭吵立刻停了下來。
“有點事,來晚了。”
平時大家在家宴上都想不起來的人,今天卻存在感十足。他的頭發染回了黑色,穿著隨意,一眼望去,是這間房子里最純粹干凈的存在。
見這段爭吵總算平息,紀國正心稍稍放下:“你怎麼來這麼晚?!這麼大個人了,連守時都做不到嗎?”
“沒事。”紀燃笑,“只要您還沒斷氣,我來得就不算晚。”
這話一出,書房里安靜了一瞬。
紀老夫人閉眼,心道完了。
這個人已經完全脫離她的控制了。
紀國正氣到臉蛋漲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紀燃拉過一張木凳子,坐下道:“關心你啊,這不怕你死了嗎?不是說要發遺囑?我來了,念吧。”
紀老夫人冷靜下來,給自己兒子遞了個眼神。
其中一部分,必須要給到紀燃,不然就陳千瓊的本事,她和紀國正的婚姻還處于合法階段,上起訴來恐怕能把他們掏空。
紀燃至少比她要好對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