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哪?”紀燃打斷他。
“隨便坐,我本來還邀請了別的朋友,她臨時有事來不了,今晚就我們幾個。”秦母坐下來,雙手握拳擺在胸前,一幅少女模樣,“隨意一點就好了。”
秦滿皺眉,對紀燃道:“你要覺得……”
“不覺得。”紀燃說完,坐到了邊角的椅子上。
秦滿沒怎麼猶豫,落座在兩人之間,把他們隔開。
一頓飯下來,氣氛也不算太尷尬。秦母一直在跟陳千瓊聊她們在美國發生的趣事,男人們幾乎沒怎麼插上嘴。
紀燃默默聽著。他雖然跟陳千瓊幾乎零接觸,但經常從別人口中聽過她,標簽也總是那幾個。
女強人、工作狂、事業心重。
但或許是被秦母的熱情感染了,她說每一句話陳千瓊都會回應,偶爾還會輕輕地笑一聲。
晚飯吃完,陳千瓊從包里拿出根香煙:“我出去一下。”
秦母道:“少抽點,對身體真的不好。小滿你也是。”
秦滿給紀燃盛了碗老鴨湯,隨意應了聲。
陳千瓊站起身,動作一頓,轉頭道:“紀燃,我記得你也抽,跟我出去來一根?”
紀燃筷子一頓,轉頭看她:“我不抽女士煙。”
“沒事,我帶了別的。”陳千瓊道。
秦滿停筷,皺眉:“他戒了,你自己去。”
秦母一怔,那股怪異感越來越強烈。她尷尬地笑了聲:“就是,哪有長輩邀請小輩抽煙的?”
陳千瓊頷首,轉身正要出去。
椅子在地上劃動,發出一道聲響。
紀燃道:“……我吃飽了,跟你出去吹吹風。”
他感覺不到她的敵意,并且直覺陳千瓊有什麼話要跟他說,所以才會留下。
秦滿正欲起身,就被紀燃壓住了肩膀,倉促地留下一句,“很快回來。
”
——
花園里的花草盆栽因為長時間沒人照顧,都已經枯萎了。
兩人站在陽臺上,誰也沒開口說話。
半晌,陳千瓊吐出一口煙霧,打破沉默:“好久不見,你長大了。”
他倆實在不是能敘舊的關系。
“找我有什麼事?”紀燃徑直問。
“你覺得呢。”陳千瓊問他,“你覺得我找丈夫的私生子,能有什麼事?”
紀燃道:“你打不過我,口頭上也占不了什麼便宜,就算真想鬧,也沒必要特地把我叫出來。總不可能,是為了讓我來這吸兩口二手煙。”
陳千瓊笑了。
她跟秦母不同,歲月待她稍顯苛刻,雖然從五官能看出年輕時是個大美人,但臉上還是起了不少皺紋,笑起來,老態盡顯。
“我聽說,紀國正快死在醫院里了。”她語氣涼薄,仿佛話里說的不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紀燃一頓:“差不多。”
“紀老太太最近應該經常找你吧?為了遺產的事。”
紀燃沒說話。
紀老夫人確實一直在聯系他,但他一直視而不見,估計再過不久,就該找上門來了。
“她年紀大了,紀國正又只有你和紀惟兩個親骨肉……你猜紀國正死了,永世會到誰手上?”
話里的暗示不帶掩飾,紀燃了然:“你想拉攏我?”
陳千瓊:“談不上拉攏,我只是想省點時間。你爭不過紀惟。”
紀燃嗤笑:“不爭怎麼知道?”
陳千瓊轉過頭,看了他許久。
“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戲。”她收回目光,道,“你眼底一點欲望都沒有。”
紀惟跟她說過,紀燃只巴不得離永世遠一點,更不用提繼承二字。
就怕紀老太太非要把紀燃拽進這場博弈中。她一點變故都不想有。
“你難道不恨他們嗎?”陳千瓊話鋒一轉,“他們怎麼折騰你媽,又是怎麼害她的。還有那個佛口蛇心的老太太……”
“害她?什麼意思?”紀燃一窒,打斷她,“你說清楚。”
陳千瓊一頓,兩人對視幾秒。
她收回目光:“我也只是聽說。”
“那員工本來是要給你媽送封口費去的,那段時間公司高層動蕩,他們為了不落人話柄,想讓你媽去國外躲著——最好別再回來。”
“誰知道員工家里出了事,他喝酒消愁,想停車時反而踩了剎車……”
“不可能。”紀燃眸子冰涼,“那紀國正為什麼要給那個人打錢?!”
“你查到的還挺多。”陳千瓊失笑,“那人在威脅紀國正,他嘴巴一張一合,加上他當時本身就拿著紀國正給他的錢,紀國正想干干凈凈脫身,幾乎不可能。”
她問,“你難道以為是紀國正讓人撞死趙清彤?怎麼可能,趙清彤這麼好拿捏,他沒必要背上一條命。”
紀燃站在原地,久久沒回過神來。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性,謀殺、普通的意外、甚至自殺。
若真是陳千瓊說的,那他竟然一時不知道把趙清彤的死怪在誰頭上。
酒駕的司機?
想花錢消災的紀國正?
還是明知對方不安好心,卻還是乖乖赴約的趙清彤?
陳千瓊本以為紀燃得消化一段時間,誰想不過半分鐘,就聽見他問。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你如果還有那麼一點良心,自然會幫我。”陳千瓊吸了口煙,“沒我,你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
“要不是我,趙清彤早被紀家人拖去醫院打胎了。”
紀燃心情異常平靜。
他說:“我聽見的版本,是紀老夫人把我留下的。
”
“是嗎。”陳千瓊一點兒也不意外,“就你對紀老夫人的理解,你覺得她心甘情愿會讓一個敗壞紀家名聲的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