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來第一次見到你,是在食堂?你穿件校服,瘦得像猴。”
“你才像猴,你全家像猴。”
“……行,我像。”秦滿垂眸一笑,“那次之后,我就經常撞見你跟別的同學打架……”
紀燃氣道:“那是他們自己來招惹我!”
“我知道。”秦滿無奈,“你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我見你跟別人打架,最后那些人都討不到好。”
廢話。那群連打人都磨磨唧唧的慫蛋,哪個打得過他?紀燃在心里埋汰著。
“每次你囂張的離開之后。”秦滿撐著下巴,低聲一笑,“總是偷偷藏起來哭?”
紀燃表情一僵。
“還總喜歡跑去學校后山那顆榕樹,就坐在樹枝上抹眼淚……”
紀燃:“……你放屁。”
“偶爾老邢管得嚴了,你出不去。就會去旁邊那棟還沒啟用的教學樓。”
“……老子沒有。”
“最喜歡的教室是四樓走廊盡頭的那一間。”
“高二上學期,你跟人打完架,還在路邊撿了只狗。它好像是被人虐待過,一直不肯跟你走,你就在那守著,等寵物店的人來了才離開的。”
“然后每周五放學,你都會去寵物店看他,直到他被人領養走……”
“……”紀燃騰地起身,因為被說穿,耳根子都紅了,“你他媽,你跟蹤我?!”
秦滿忍笑:“我說我都是碰巧撞見的,你信嗎?”
“我信個鬼!”
“那就是了。”秦滿理直氣壯,坦坦蕩蕩,“我就是個變態。”
紀燃被他的無賴驚著了。
他實在沒辦法想象——每天面無表情、淡薄冷漠的學習機器,竟然會在每天放學之后,偷偷摸摸跟在自己身后。
“我見過你很多面。我比誰都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秦滿道。
紀燃啞然,怔怔地看著他。
半晌,他喉結微動:“你真是個……馬屁精。
”
秦滿輕笑了聲,剛想說什麼。
“其實趙清彤她——”紀燃咬著牙,猶豫片刻,“她也沒有別人說的那麼壞。”
這是紀燃第一次向別人說趙清彤的事,以往就連程鵬,也只知道其中的一小部分。
故事很簡單,無非就是一場酒局中,大老板喝醉了酒,仗著醉意,奪了一個女明星的清白。
發現女明星懷孕,經紀人第一時間聯系了大老板,老板下了墮胎的指令,女明星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咬牙鬧到了老板家里。
老人看中孩子,跟正宮再三商議,對方終于點頭。于是女明星退出娛樂圈,不顧流言蜚語把孩子生下,在謾罵歧視中堅強地把孩子撫養長大,最后遭遇車禍離世。
一個女人的青春年華,寥寥幾句就結束了。
秦滿聽完,嘴邊的笑意已經收得差不多了。他沉默半晌,問:“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有寫日記的習慣。”紀燃頓了頓,“紀國正他封口封得很徹底,雖然現在我手上沒有證據,但做過的事就一定會有痕跡,我會找到的……”
“我信你。”秦滿打斷他。
他安撫似的揉著紀燃的后脖頸,“只要你愿意跟我說,我都信你。”
紀燃嘴還微微張著,他看著眼前的人,好幾句話在嘴邊游移,最后只是輕輕吐出一個音節。
“……嗯。”
已經是晚上九點,兩人都沒吃晚飯。
“我去煮點面,應付一晚。”秦滿坐起身,見身邊的人還閉著眼,道,“你先忍忍,吃完再睡。”
待門關上,紀燃才慢吞吞睜開眼。
他用手撐著坐起來,拉開衣柜,打開里面藏著的保險箱,從最深處翻出一本淡藍色的日記本。
本子已經有些年歲,紙張幾乎被寫滿了。是趙清彤的筆記本。
前中段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日常,記錄著趙清彤生活的瑣事,其中入圈、拍戲、小有名氣,不過是幾頁間的故事。
直到某頁,原本清秀娟麗的字跡突然變得繚亂,女人緊張而害怕的記錄著她生命中的重大事件,還能看到筆墨被淚水暈染開的痕跡。
再往后翻幾頁,紙張上多了一張B超照片。
“謝謝你來到我的世界,感恩。”
照片底下,一行字整齊小巧,能看出她一筆一劃,寫得特別認真。
紀燃坐在地上,背脊抵著衣柜,緊緊盯著這行字。
他已經三年沒翻開它了,再打開,卻還是覺得熟悉。
在遇到紀國正之前,趙清彤是個很安靜的人。她似乎不太會和別人相處,經常在日記上寫出自己的苦惱。
懷了紀燃后,她就成了一個寂寞的人,她的日記里不再出現任何一位陌生人。
“害喜反應很大,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我的體質問題。不知道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擔心,祈禱。”
“寶寶踹我了,第一次胎動,紀念一下。”
“洗澡時摔了一跤,在地上坐了十多分鐘都沒能站起來,好害怕。”
……
“生了,男孩,他的助理來看了我一眼,助理然后告訴我,他給孩子取了名,叫紀燃。”
“小燃今天反復發燒。”
“小燃學會叫媽媽了,開心。”
“小燃成了少先隊員。”
“小燃最近總是摔傷,這幾天得去南山拜一拜菩薩。”
從這一頁起,日記又迎來了一個小轉折。
從這里開始,往后每一頁都有趙清彤的淚痕,每篇日記間相隔的日期也越變越長——
“小燃被同學欺負了,他滿臉都是傷,還要幫我擦眼淚……我好沒用。”
“今天,第一次和小燃吵架了。他說我是不負責任的大人,我覺得他說得對,我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有什麼資格去養育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