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實在太多了,他想不出來,也沒精力去想。
他現在只想知道手術室里的人活沒活著,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偏偏身邊的人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秦滿的血怎麼會全在你身上啊?難道他坐的位置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他,他該不會……”光是想想那個情景,岳文文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半晌才繼續把話說完,“他該不會要截肢,什麼的吧?”
紀燃心上重重一跳,脫口道:“那也好。”
岳文文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紀燃抿唇,不說話了。
里面的人要是瘸了就瘸了,殘廢也沒關系。
他有錢,他養著就是,更何況現在科技發達,還有義肢。
人活著就行。
“小燃燃,你臉色好蒼白,是不是不舒服?”岳文文坐到他身邊,擔憂道,“不然你先回去吧,要真的不放心,這醫院隔壁就有家酒店,我給你開個房間,你去休息一會,手術結束了我再告訴你。”
紀燃道:“不用,你不是還要上班嗎,你先回去吧。”
“你都出車禍了,我哪還有心思守著那塊破工地啊!”看出他的情緒不對,岳文文安慰道,“車禍這事也不能怪你啊,你也是受害者。你別壓力太大了,秦滿一定會沒事的!”
那輛白車雖然結結實實撞了上來,但好在路上行駛中的車輛不少,沒給對方太多的加速空間,所以這場車禍其實并不算特別嚴重。
如果當時秦滿沒解開安全帶撲過來擋在他身前,也不至于傷得這麼重。
“行了。”紀燃語氣疲憊,“你要麼安安靜靜坐著,要麼就回去。
”
岳文文:“那我閉嘴之前說最后一句——你渴不渴?餓嗎?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紀燃此時只想安靜待著,所以道:“去吧,多買點。”
岳文文前腳剛走,手術室的門緊跟著就開了。
紀燃騰地一聲站起身,邁步子的時候險些跪倒在地——也不知是嚇的還是坐太久了,他的腿直發軟。
幾個護士把人推了出來,秦滿安安靜靜躺在推車上,面色蒼白,身上到處都纏著繃帶,右手打著石膏,脖子還帶著一個頸托。
紀燃徹底松了口氣。
腿還在,手還在,身上帶著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說明還活著。
“他怎麼樣?”他問。
醫生摘下口罩,道:“你是病人家屬嗎?”
紀燃點頭,沒多想便道:“我是。”
“目前沒什麼大問題,沒傷著臟器,右手骨折,大部分部位軟組織挫傷,尤其是他的左手,光是挑出玻璃渣就花了不少時間。剩下的就要看他接下來一周內有沒有出現別的癥狀……”
“什麼癥狀?”紀燃急道,“現在不能查嗎?”
醫生道:“這我沒法向你保證,主要是腦部的問題。現在是有些腦震蕩,如果沒出現別的癥狀,那麼一兩周后大概就能恢復了。”
“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麻藥褪去后應該就差不多了。他醒來后可能會有頭暈想吐,或是遺忘近事的情況,都是正常的,過幾天就好了。”
聽見前面兩句,紀燃就放了心,他點點頭:“……謝謝。”
護士把人推到病房,打點好一切后才離開。
四人病房,他們兩進去之后,其他病人都有意無意地看著他。
“小伙子,你沒事吧?”見紀燃一動不動地坐在病床前,隔壁床的阿姨忍不住拍拍他的肩。
紀燃道:“沒事。”
“你放心啦,這是普通病房,說明你朋友的傷勢沒那麼嚴重,過一段就好了。”阿姨看清他的臉,一怔,“小伙子,你傷得也不輕啊。”
紀燃臉上也被玻璃碎片劃了幾道,不重,但涂上藥水后又紅又紫的,還挺嚇人。
紀燃重復:“我沒事。”
阿姨還想說什麼,被床上的丈夫攔了下來,擠眉弄眼好一陣,壓著聲音說:“這男的頭發染成這樣,一看就是混混,非要去管別人閑事做什麼?”
阿姨氣得回瞪他幾眼。
“你自己跟人打架進了醫院,怎麼還有臉說別人的不是?”
病房就這麼大,饒是兩人再怎麼控制音量,紀燃也都聽見了。
換做平時,他肯定得回兩句嘴。但現在他只覺得特別累,話都懶得說。
片刻,護士走進病房來。
“秦滿。”她四處張望,叫了一句,“誰是秦滿家屬?”
紀燃站起身:“我是。”
護士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他:“這是他的錢包和手機,警察剛送過來,你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東西漏了,有什麼問題隨時來護士站找我。”
紀燃接過東西:“好,謝謝。”
他哪知道秦滿錢包里有什麼。
別的也就算了,身份證這些重要證件沒丟就行。他坐回椅子上,想著粗略檢查一下,結果剛翻開錢包就怔住了。
身份證什麼的都還在,卡包里還放著幾張銀行卡,其中包含著自己最初給他的那張黑卡。
旁邊的照片夾里,放的是一張攤開的粉色小紙條,上面寫著——
“秦滿丑八怪”。
字體潦草隨意,是他十四歲時的字跡。
“……”
怪不得紙條會憑空消失,他后來怎麼找也找不到。
這東西為什麼會在秦滿手上,秦滿又為什麼會收著,還放到了錢包里……
床上的人忽然動了動,紀燃就像是在行竊被主人正巧抓到的小偷,立刻把錢包緊緊合上,錢包兩側相碰,發出輕輕一聲“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