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嫣看著他們的背影,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上次看房型,你應該告訴我的。我就不用這麼丟臉了。”
時嶼頭也沒回:“看房子就只是看房子,舉手之勞,僅此而已。”
出去后,他問夏棲鯨:“米嫣都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她對我們倆的事比較驚訝而已,”夏棲鯨懶得說,“你媽媽真的讓我們晚上去吃飯?”
“嗯,外公想見你。”
夏棲鯨哀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就說了在校期間不生孩子的嗎,為什麼會想要看我的肚子啊。”
“老年人麼,記性不好,你去哄哄他,把他哄高興了就忘了這茬了。”
結果晚上視頻的時候外公思路無比清晰,一上來就問他有沒有做孕檢。
夏棲鯨臉上臊得慌:“外公……我們學校有規定,在校期間不能懷孕的。”
“什麼烏七八糟的規定,改天我親自去找沈崇峰談!”外公不高興了。
沈崇峰,金湖大學校長。
夏棲鯨這才知道兩人當年是同學,還是互相當過伴郎的關系。
他每次都能對時嶼外公的能量到底有多大產生新的認識,嚇得差點把舌頭咬了。
時嶼也插不上話,因為外公很固執。他的病情有些時好時壞,壞起來就像個剛愎自用的老古董,一根筋走到底。
“學校的規定自然有學校的道理,”時母打圓場道,“這也是為這些學生好啊,年紀輕輕生孩子了,萬一將來后悔,哭都沒地兒哭去。”
好歹是外公最寵愛的小女兒。
好說歹說,把外公哄得忘了這茬。
掛了電話,夏棲鯨松了一口氣。
抬頭看見時嶼臉色微凝,看著母親,似乎在打腹稿。
一下子想起來今晚的重頭戲是什麼,不由得也渾身緊張起來。
攤牌。
對時嶼父母攤牌,他們在交往的事。
夏棲鯨有些忐忑。
在時家,時父因為工作繁忙,回家通常比較晚,今天也還沒回來,因此拿主意的通常就是時母。
時母平時看起來和藹可親,但做決定的時候是標準的女強人氣派。她也很寵愛這個獨子,未必會那麼輕松地同意他們交往。
何況他還是欠債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是不是為了逃避債務才出此下策。
時嶼沒有貿然開口,而是小心斟酌著措辭。
時母原本在翹著手指挑山竹吃,似乎是察覺到了兒子的異樣,忽然抬起眼睛:“有話要說?”
“是。”
時母擦了擦手,優雅地在身前擺成合攏的姿勢,笑盈盈地道:“讓我猜猜……該不會是,你們倆真打算結婚了吧?”
夏棲鯨震驚了。
時嶼的震驚程度看起來不下于他,有些結巴地道:“……媽,你怎麼知道?”
時母哼了一聲:“廢話,你是我肚子里出來的,你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
又道:“你們倆一進門兒我就感覺不對勁了,眼神黏著都快燒起來了,跟牛皮糖似。剛才夾菜的時候抬了好幾次手,是想要幫人家夾菜然后硬生生忍住了吧?”
也不算是毫無預兆,之前的幾次見面,她已經發現自己兒子對那個小男生似乎特別在意,情緒很容易被牽著走。
當一個人無法保持冷靜的時候,也就意味著離心動不遠了。
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時嶼直接承認了:“嗯,我們開始交往,已經有一段日子了。
”
時母沒說什麼,而是看向夏棲鯨:“他沒有拿合同要挾你?”
夏棲鯨笑起來:“沒有。”
“為什麼突然笑。”
“您問的母親跟我母親一模一樣。她說,她只有一個要求,合同期間不可以終身標記。”
時母也笑起來:“天下做母親的,自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那您這是……同意了?”
“同不同意,你們不也談著了嗎,”時母撫了撫藏青長裙上的褶皺,“你們都是成年人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或者將來分手,都是你們自己的事,自己不后悔就好。”
夏棲鯨沒想到會這麼順利,近乎感激地道:“謝謝您。”
“改天把合同重新簽訂一下,把涉及婚姻的那幾條劃掉。”
“好。”
“什麼時候后悔了,也不要礙于合同不敢開口。這兩件事是不相干的,明白嗎。”
“嗯。”
時母笑瞇瞇地對他張開手臂:“過來,媽媽抱抱。”
夏棲鯨一怔。
時嶼在身后輕輕推了他一把,讓他被母親擁入懷抱里。
“你以后也是我的孩子了,”她摸摸夏棲鯨的后腦勺,“改天,和你爸爸媽媽一起吃個飯吧。”
她自然是知道夏家的復雜情況的,卻一句也沒有問過。
因為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愿意把人生的所有主動權交給他,愿意接納他愛的人。
時母的擁抱是溫暖的,略微豐腴的手臂帶著母親特有的柔軟,淡淡的鈴蘭香氣,像真正擁抱自己的孩子那樣,憐愛疼惜。
夏棲鯨的童年,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處在被母親拋棄的恐懼中。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擁有雙份的母愛。
“謝……謝謝。”
他輕聲地,哽咽地說道。
是說給時母聽的,也是說給時嶼。
時嶼微笑著給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那意思是說,看,我就說會勝利過關吧。
夏棲鯨心里一下子滿滿漲漲的,好像要飛起來。
他們真的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