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掀掀眼皮子,伸手接住了從傘邊落下的雨:“怎麼會是無緣無故呢?柳大商人買了季斗家的鐵器,如今這鐵器成了兇器,你是嫌疑最大的人。”
柳林臉色深沉,刀一樣的眼神刮過了季斗,果然看見他在雨里瑟瑟發抖,扭過臉回避了他的眼神。
空著手的衙役試探著朝他靠近,暴起摁住了他。
壓制的動作使得柳林整個腦袋都偏向一側,露出了耳朵后面的“囚”字。
江舟的眼神落在了那個字上。
柳林仿佛被燙到了一樣,掙出一只手捂住了耳朵。
卓邦回頭對江舟道:“既然已經這樣了,倒不如正好把柳員外請過來,今天把這案子結了算了。”
案子是卓邦做主,江舟自然應是。
柳城風本是該睡了的,不知為什麼眼皮總跳,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又見衙役連夜來請,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卓邦已經升起了公堂。
底下跪著季斗、柳林,以及柳林所開客棧的掌柜。
江舟就坐在邊上喝茶。
卓邦在問話,只聽底下跪著的掌柜答:“近些時候客棧里頭已經入不敷出了,我們那一塊的客源量就那麼大,大多數都是在江家客棧里,少量的才會去我們那邊。”
“前些時候周密確實來過我們客棧,是我接待的,當時東家也在,他自稱是和自家娘子一道的,不過我瞧著那不像是娘子,像是妾室。”
周密到他們客棧的時候其實也沒說什麼,倒是那婦人,捏著鼻子說這客棧不好,要麼說木頭一股子霉味,要麼說他們這桌子灰蒙蒙地擦不干凈,再有就是說柳林陰沉沉的,看著就嚇人,撒著嬌讓周密換一家。
掌柜的記得,當時那婦人說了一句,“這破地方有什麼好,還沒旁邊那家客棧千分之一的好,旁邊的漂亮又通透,何必浪費銀子。”
周密原是打算將就的,聽了這話也只能停了掏銀子的手,安撫道:“原先不是和你說了麼?旁邊的住滿了,要不能不讓你住嗎?”
婦人不依,只道:“住滿了就花錢讓人讓給我們唄,咱們又不是出不起那個錢!”
她無理取鬧,周密只能耐著性子哄,到后面果然花了兩倍的找人讓了房間出來,開開心心住進去了。
當時柳林的神色就不對了,只是一直摁著沒發作。
過后他又找人去打聽了周密的動向。
卓邦又提了人證出來給柳林看:“鎮上有人瞧見前兩天你與周密接觸過,兩人在碼頭一起看了一些貨,是與不是?”
柳林不吭聲。
卓邦便慢慢給他梳理。
“被害人從你客棧出來以后,就去了江家客棧,你因為婦人言語懷恨在心,過后假意要與周密談一筆生意,將其蒙騙,故計重施騙取錢財,又買了季斗的鐵器將其殺死,過后讓季斗騙婦人前來,將其先奸后殺,可是真的?”
柳林臉色陰郁,依舊一言不發。
季斗卻開始發抖了。
他原先沒想到柳林殺人的,死人的消息剛出來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好,實在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去找了柳林,沒料到柳林給了他五十兩銀子。
他一個地痞無賴,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的銀子?一時之間財迷心竅幫著瞞下來了。
今天白天兇器被找到了,扯上了他,他才覺得不好,才又去找了柳林,結果就被順藤摸瓜抓了。
小地方的鎮民,生平做過的最大的壞事也就是欺軟霸小,怎麼會料到攤上了人命,聽卓邦的意思是這事還要怪他頭上一部分,立刻嚇得不敢動了,哭天喊地什麼都交代了。
自然也就把柳林賣了。
氣的柳林直接給了他一腳。
柳林本就是有前科的,不過是恰逢大赦天下才能茍活,如今又犯了命案,可謂是屢教不改,極其惡毒。
而且他是半夜犯案,犯了案子以后將兩人拋尸到江家客棧的,妄圖誣陷江舟。
柳城風全程聽著案子安靜如雞。
心里也有點恨柳林。
他原先是個刻板正直的人,如今嘗到了左右逢迎的好處,正覺得自己能更上一層樓呢,本來柳林原先那檔子事兒就影響了他的仕途,現在還來!
不用多想,他的政績考核上頭,必定有一條治家不嚴!
他轉了轉眼珠子,覺得該挽救一下。
便朝卓邦!一拱手:“大人!如今正是建設小鎮的關鍵時候,出了這種案子必定影響惡劣,建議大人嚴懲不貸!”
柳林猛得抬起了頭!
卓邦笑了一下:“柳大人有何高見?”
柳城風一臉正氣凜然:“連害兩條性命,按律法,當、斬!”
他說的斬釘截鐵,柳林臉色鐵青。
他本以為柳城風會為自己說話,結果并沒有……
卓邦倒是看了柳城風一眼,見他垂手直立,說完話以后就不吱聲了,反倒笑了一聲:“柳大人果然是高風亮節啊,我覺得這判決不錯,公正得很,諸位怎麼看?”
他們現如今的律法確實是殺人償命的說法,殺一個人便要償一條命,如今柳林殺了兩個,判斬立決也沒什麼不對。
大約只有柳林知道自己心里的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