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邦沉默了一下,強忍著開口:“我知道你如果被至親的人發現,會脫離身體再找一個寄宿體,但是,我不會再給你這個機會了。”
他的背仿佛一瞬間佝僂下去,眼里開始出現沉痛的光。
陸恒卻感覺自己的靈魂一瞬間快炸出來了,神經一痛一痛的,脊髓都在一抽一抽地疼。
他有了個不祥的預感。
果然,卓邦一字一句開口:“不論你是誰,我都信任你。”明明是說著最親近的話,他的眼神卻好像是要殺人。
陸恒猛地回頭看向江舟。
江舟這才開口:“陸兄啊陸兄,馬失前蹄啊。”
陸恒不敢置信:“你騙我?”
“這怎麼能叫騙你呢?”江舟嘆了口氣,“其實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但凡你長點心,也不會發現不了我的不對勁啊。”
“……”陸恒好似想起來了點什麼,但是他現在頭疼,頭疼地快炸了,自然想不起什麼,只知道,自己被江舟騙了。
他疼的滿地打滾,卓邦缺再也沒看他一眼,只對江舟道:“你前段時間跟我說的那個水泥小鎮的事情,我已經考慮過了,是可行的,過段時間咱們討論出個章程出來,就可以投入生產了,資金方面你不用擔心,等討論出來以后,我會給上面上折子,請戶部批款,做你所說的那個什麼,試點?”
江舟點頭:“那我過幾日再來找大人。”
他又看了看陸恒:“大人這幾日可以將他看緊一些,我怕他會趁機逃跑,您的家族那邊,希望還是能寫封信說清楚情況。”畢竟現在已經固定了靈魂,雖然沒有后續的穩定措施他依舊會承受撕裂魂靈的痛苦,但他如果真的逃出去,逃回京都,用別的親人的血,也是有可能的。
卓邦答應下來。
陸恒掙扎了一下,雙眼通紅:“你就這麼恨我?”
江舟笑了一下:“對啊,我就是恨你,你不知道吧?我是真正的江舟,才不是告訴你的那個,和你是老鄉的江舟呢。”
第72章
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以后,陸恒徹底崩潰。
他心里憋了一串想罵人的話,最后卻悚然而驚。
因為他突然想到,江舟對自己那麼討厭,那麼恨,還能平心靜氣地和他相處,甚至給他出主意,客客氣氣交好——這個人的思想也太恐怖了。
他一直這麼忍著,就是為了給自己一擊必殺?
他渾渾噩噩地想著,連看江舟出去的背影都覺得他像是個惡修羅。
也或許他只是想借著這件事來麻痹自己,不讓自己被另一層恐懼淹沒。
他是這麼想的,但是卓邦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驛館的小廝和官員都已經不在這里,卓邦自己親自動手把陸恒捆了起來,帶到了大牢里,親自落了鎖,隔著大牢的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道:“我不會殺你。”
陸恒瑟縮了一下,又忽然鎮定了,卓邦確實不會殺自己,這是他親兒子的身體,他怎麼舍得。
這就是他的保命符啊。
他正想著,卓邦又開口:“我不殺你,不代表我會放過你。這個牢房是整個大牢里最里面的,最暗的,你的下半生就在這里度過好了。”
沒人和他說話,也沒人會搭理他,只有黑暗和潮濕,或許還有一些大牢專門滋生的小動物。
陸恒顫抖了一下,他本來就是愛玩的性格,還在現代的時候就喜歡聲色犬馬,仗著有錢也過著光怪陸離的生活,即便來了古代,沒有了電子通信的設備,他還是找到了作為一個紈绔子弟能玩的很多東西,讓自己的人生過得很快樂。
現在告訴他沒有自由,沒有陽光,沒有人……
他想,他一定會瘋的。
他哭出聲:“爹!爹你別這麼對我!我是卓彥啊,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
卓邦不為所動:“你不是卓彥。”
“我是!我是卓彥,爹你看看我,我就是卓彥啊,你看我的臉,我就是卓彥啊!”
卓邦沒說話,轉身就走,任由他在大牢里哭嚎著。
出了大牢,他想了想,給家里請了一尊菩薩,每日沐浴焚香,虔誠地禱告,香火不斷,心里的祈愿也不斷——據江舟所說,被占據了身體的人還是有機會回來的,只要陸恒脫離了卓彥的身體,亦或者他的意志不夠堅定,當他的靈魂足夠虛弱的時候,卓彥可能就會回來了。
這是江舟根據自己,以及卓邦所形容的,卓彥的反常里總結出來的。
因為陸恒最開始出現在江舟的身體里,就是江舟受傷,身體和靈魂最虛弱的時候,所以陸恒才能趁虛而入,而到了后期,溫言發現江舟不是江舟的時候,卓彥的靈魂開始虛弱,觸底反彈,江舟才有機會回來,而是江舟回來以后,陸恒才換到了卓彥的身體——這中間是有一段時間的時間差的。
因為江舟是開到了食肆的時候,陸恒才在卓彥的身體里。
由此可見,如果陸恒到了后期靈魂真正衰弱的時候,卓彥是有可能會回來的,現在卓邦要做的只是等待,以及——讓陸恒盡快衰弱下去。
第三日的時候,有衙役過來問卓邦,最里頭的牢房里關著的陸恒醒了,讓人過來遞話,說自己什麼都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在大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