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經理在這里說著,柏沁垂著眼,悄悄在秦安啟背后聽著。
總覺得這段對話有那麼些許的耳熟。
秦安啟的手動了動,沒想到十指把他的手指扣得更緊了一些。
柏沁猛然想起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聽見這句話的了,是在車上秦安啟在開電話會議的時候,當然原話不是這個,只是當時交代了很多次“不能讓陳經理一個人”這一類的話。秦安啟反復強調,所有的流程不能省略,只能在他這里全部通過才能繼續。
為什麼?
陳經理不是……秦安啟信任的人嗎?
“你看過這份報價單嗎?”秦安啟邊說著,邊拉起柏沁的手往酒店外走。陳經理馬上快步跟上來,在他旁邊捏著紙肯定道:“看過了看過了。”
“看過了?”秦安啟微微挑眉,沉聲道,“既然看過了,你覺得合理嗎?”
“合理,很合理。”陳經理道,“這都是供應商給我們的報價明細,我和之前的對照過,浮動不大的……”
柏沁被秦安啟拉著手,踩著小碎步跟著他后面,默默觀察著陳經理的表情。
“之前供應商的價格就是虛高。”秦安啟道,“別以為我不知道。”
而后陳經理的額頭上就冒出了一點汗。
看他們倆都在沉默,柏沁咳嗽一聲開口:“……我們去哪兒啊?”
“茶園。”秦安啟說。
陳經理道:“……那這個報……報價……我都到這里了……是早上坐高鐵來特地找您簽字的。”
“誰讓你來的,你就找誰簽字。要麼,就把這份報價控制到我能簽字的范圍內。”秦安啟冷言冷語說,“不用我說第二遍了吧。”
他說完這句話,陳經理停下了腳步。
秦安啟往前走了幾步,轉頭看向陳經理,把他們緊緊牽著的手展示給他看:“……順便把這件事也告訴她,謝謝。
”
柏沁雙眼瞪大,一臉懵逼,看看秦安啟又看看陳經理,最后看看自己的手:“……”
唱哪兒出?
秦安啟展示完,轉身就走。
柏沁被拉得一踉蹌,邊回頭看愣在原地的陳經理邊對他尷尬笑著揮揮手。
秦安啟在街角轉了個彎停下,站在原地長長舒了口氣。
他松開抓住柏沁的手,上面也不知道是誰的手汗,黏黏膩膩的一層,秦安啟肩膀松懈下來,靠著墻輕喘兩聲,掀起眼皮看柏沁。
柏沁莫名在他金棕的瞳孔里,看出那微表情里的得意。
“你說她知道我喜歡男的,還和你在一起,會是什麼表情?”秦安啟說。
柏沁愣了一下:“誰?你母親?”
秦安啟閉著眼點點頭。
柏沁好像忽然覺得脈絡清晰了一些:“等一下,聽你這意思……陳經理不會是你母親的人吧?”
秦安啟沒回答他的話,他好像剛從那心有余悸的感覺里脫出,雙眼目視前方發了會呆,最后道:“走吧,不是要去茶園嗎?”
柏沁的思維又開始莫名跳脫起來。
“秦安啟。”柏沁跟著他后面走,“以前你玩樂隊,玩那個什麼鍵盤,是不是也有今天的快感啊?”
“……”秦安啟沒有回答。
“是不是偶爾叛逆一下還挺開心的?雖然我這個人吧,從小叛逆到大,我媽都管不住我。”柏沁說,“就像我媽以前老說,只有以后老婆能管我了……我媽說的對啊。”
“……不對。”秦安啟瞪他,“我不是你老婆。”
他們緩步走在一條細路上山,頭上飄了幾滴雨,秦安啟抬手接著:“……其實我那時候還想過很多東西,很多別人可以做我不能做的事情,所以‘長大賺錢’成了我人生的目標。
”
“但是好像……發現自己可以買得起那些東西之后,也沒有那麼開心。”秦安啟說。
他看看柏沁:“所以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就很奇怪,你每天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開心的事。明明你的工作也很忙,你要面對很多焦頭爛額的事情。”
“我甚至還想過……”秦安啟頓了頓,“難道是因為,你有貓……?”
“噗。”柏沁笑出聲,“所以那時候那麼輕易讓我登堂入室的啊?你果然不是因為我,是因為饞我貓。”
“……”秦安啟說,“它確實很可愛。”
“那我還得感謝我的貓啊……回去獎勵它小罐頭。”柏沁拉著秦安啟,怕他站不穩,“來,這里路滑,剛下過雨,泥都是濕的。”
“嗯。”秦安啟應了一聲,繼續剛才的話,“不過后來發現,還是因為你家的問題。”
“我認識一些單親家庭長大的朋友,比如……學長就是啊?但他媽媽也很好,特別溫柔。”柏沁說,“……所以還是和家庭有關吧?”
“你總是提學長。”秦安啟淡淡道。
“這不忽然想起來給你舉個例子嘛,怎麼又吃學長的醋啊。”
柏沁看四下無人,用鼻尖頂了頂他的臉頰笑起來:“那我爭取少提。”
兩個人走到了一處觀景亭,能在這里看下方的茶園,陰雨綿綿的時候,有游客打著傘正在游玩。
秦安啟和柏沁坐在一起,柏沁拿了自己包里的小電扇出來,捧著對著秦安啟吹,問道:“……那這一次,算和你母親徹底掰開說了麼?”
“差不多吧,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秦安啟看著遠方,“……也算是一時沖動吧。”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陳經理的……”柏沁問。
“也不算發現。”秦安啟說,“他是從我離開酒店開始獨立創業那時起就跟著我,是我唯一從外面帶進鵲茶團隊的人,其實他幫了我很多,我也不該這麼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