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鏡面盤,柏沁覺得這就是個做好了放了很久,剛從倉庫里掏出來的一個陳年老貨。那鏡面上的劃痕多到他都在里面看不清自己的樣子。
柏沁拿出手機,再次確認了一下自己的郵件、自己給的稿件旁邊的清楚的尺碼標記,以及自己的聊天記錄的準確無誤后,才打開了通訊錄。
這確實不是自己的問題,柏沁吸了口氣,可以肆意發火了。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對方的號碼,對方在嘟嘟聲后接了起來。
“親?”柏沁完全不和他們寒暄,“你看見我給你發的尺寸了嗎?你看見了?你看見了為什麼做錯了?你知道你這個尺寸離我給你的尺寸大了多少嗎?快兩倍長了!你幾厘米的偏差我就忍了,幾十公分的偏差我就一定要給你說道說道了……啊?你沒看見?你睜著眼睛說瞎話啊你你打開聊天記錄看一眼我給你的資料是不是寫了尺寸是不是我就問你是不是?”
柏沁換了口氣,繼續道:“還有這個鏡面盤,上面的劃痕照得出我的臉嗎?您這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給我掏出來的陳年老盤,我再盤一盤都能盤出包漿了?”
李哥在旁邊抽煙,聽聞和其他幾個人笑出了聲。
柏沁的嘴繼續輸出:“你知道我和別人承諾的是幾號,今天又是幾號?你是口口聲聲和我說周末之前肯定可以給我寄出到貨,現在你們給我寄下一批次的要到什麼時候呀?”
對面連聲賠不是:“今天今天,最晚明天。”
“明天?!”柏沁說,“明天你給我寄出我就來不及了!哥,我是真的急啊,我不急我不和你搞這些有的沒的。
”
任柏沁在這里嚷嚷了一通,但他其實心知肚明的是,如果明天這批金屬棒不送來組裝,夸下海口的“周一出”就是天方夜譚的事情了。
工廠的出錯率……柏沁之前想的是多分攤一些時間給玻璃廠這邊,沒想到的是居然會是金屬廠的問題。
平時都不會錯啊!
是因為換了負責人嗎?!
無論如何,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樣品出不來了!
柏沁掛了電話,呼出一口長氣,手擼了把頭發,讓自己冷靜下來。
先前知道時間充裕之后,雖然也不至于完全放松,但至少能松一口氣。現在……柏沁自己知道,一旦再有個差池,就基本前功盡棄了。
那他娘的他站在這里的意義是什麼?
好死不死的,秦安啟下午給他來了個電話。
“那幾個投資人,問下周一可不可以做好。”秦安啟說,“雖然我再三和他們說明那不是最晚期限,但他們并不這麼認為,所以抓緊做出成品。”
“他們為難你唄。”柏沁上午剛暴躁完,這會聽見火又蹭蹭蹭往上冒,“……我有個不好的消息告訴你。”
秦安啟道:“怎麼了?”
“東西寄來了。”柏沁聲音愈發低了下去,“尺寸全部做錯了,寄過來根本合成不上。”
“怎麼會這樣?”秦安啟語氣一下冷了下來,“現在資方他們能接受的最晚期限是下周一,如果下周一看不見成品,免不了借題發揮。你現在告訴我成品有問題的話,我剛才說的話就和開玩笑一樣。”
秦安啟道:“柏沁,你自己給期限的時候,沒有把這些事故都算入嗎?”
“……”柏沁想反駁,但確實又理虧,他咬著上唇垂下眼,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得干凈了,剩下的就是點委屈,“是我對時間考慮不周,不好意思。
”
秦安啟嘆了口氣,電話那邊沉默了下來。
柏沁道:“你想罵就罵唄,確實是我問題。”
“我為什麼要罵你……”秦安啟說。
“是我的問題就要說啊。”柏沁語氣硬邦邦的,“那秦總去忙吧,我再去和他們對一下時間,爭取這一次不要再出錯了,再見。”
秦安啟:“……”
柏沁掛了電話,有點氣悶。
這幾年的一些經歷,讓他發現有些能不解釋就過去的事情,不如自己背上鍋,讓事情能繼續下去就行了。
但秦安啟這通電話,確實讓他很不爽。
雖然對方也沒說什麼……也的確是自己的問題……但讓秦安啟為難了,他也覺得很不舒服。
柏沁下午的時候坐在悶熱的廠里汗流浹背地改方案,熱得煩躁,出去找了個小賣鋪包了一柜子的冷飲給工廠的人發冷飲吃。
他叼著一根冰棍和李哥對坐著,兩個人商量起這個杯子能否在周日的時候給他帶回去。
所有的東西都一一擺開說明后,柏沁發現除了明天拿到正確的金屬條之外,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李哥抽著煙,拍拍他肩膀:“不行你只能道歉了。”
“你說我他媽是不是傻。”柏沁叼著冰棍,一臉懊惱道,“這是我們自己公司的就算了,這是別人公司的。我感覺我肩膀上壓著這——麼大一個擔子,你說萬一失敗了,這不就是我的問題……”
“你這想開點,別人投資這東西也不能因為這杯子等個幾天沒看見就真的撤資啊。”李哥說,“你思想負擔太重了,回頭把自己搞抑郁了,別多想。”
“哥。”柏沁把冰棍拿下來,哭喪著臉,“早知道你才是靠譜的這個,我就不跑來這里了,我就應該去金屬廠盯著,什麼玩意兒嘛!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