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翻手機,有了點網絡信號的親媽給他發了好多游輪上的景觀小視頻、親媽戴著墨鏡絲巾的做作擺拍和各個長達五六十秒的語音,柏沁打開都沒打開,直接發了個表情開始他慣用的敷衍:
——真的嗎?哇哦好棒哦!
——哇哦,厲害哦!
——多買點哦!等你們回來哦!
他發完撇撇嘴,把親媽的對話框關了。切回到了扣扣聊天群,這幾天有人去了不知道哪里,正在分享著拍攝的照片和攻略。柏沁一邊羨慕一邊云游景點,在下面和他們聊了會天,聊得還挺投入。
過了一會,句號同學就來單獨找他私聊了。
。:
——大晚上,不睡覺?
木白:
——呀。
柏沁一看都十二點了,明天一早七點的火車,怎麼說也就六個多小時可以睡覺。
他卻還是想和他聊聊天,總覺得,自己心里有很多無從說起的話。
也不知道是關于誰。
木白:
——你不也沒睡?
。:
——我還有工作。
木白:
——什麼工作啊?那麼晚了。
。:
——習慣晚上工作,比較安靜。
——倒是你,快點睡吧。
木白:
——怎麼,你特地敲我就是喊我睡覺的嗎?
。:
——嗯。
木白:
——……哈哈哈,這麼關心我。
。:
——嗯,快睡覺,閉上眼,睡覺。
柏沁無奈地按鍵盤。
——好吧,睡了,晚安。
他扔掉手機嘆了口氣,把臉貼著枕頭,閉上了眼。
六點一過,鬧鐘準時響起。柏沁在黑暗里探頭按掉了手機,在床上長長嘆了口氣。
“哎……啊……”他緩慢起身。
六點的天已經藍盈盈的蒙蒙亮,他走出房間,還想去秦安啟的房間喊他。但秦安啟房間里一陣動靜,他恰好開了門出來。
“……”
“……”
秦安啟眼睛有點紅,手上捧著一個茶杯,不知道裝著咖啡還是茶。
柏沁看見他背后的房間里,書桌前有一盞小暖等亮著。
他意識到什麼:“你沒睡覺啊?”
“嗯。”秦安啟喝了口茶,“送你走,我就回來睡覺。”
“臥槽,你在干嘛?”柏沁問。
“改計劃書,天亮之前改完了。”秦安啟除了雙眼有點紅,下巴還有一些細密的冒出來的小細胡渣,一張標準的隔夜臉。但他精神不錯,從衛生間里洗漱完出來,根本看不出昨晚一夜沒睡。
柏沁擔心道:“你真沒事兒嗎?”
“嗯。”秦安啟扣好自己最上方的扣子,“我習慣了。”
“你這在我們家就是媽見打。”柏沁笑起來。
“媽……什麼?”秦安啟說。
“‘媽見打‘。”柏沁耐心和他解釋,“就是我媽看見你不吃早餐還給我熬通宵,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柏沁想了想擺擺手:“算了,不用我媽,我都想罵你。”
他不等秦安啟回答,又大咧咧一攤手道:“秦安啟,幫我換個藥吧。”
秦安啟點點頭,已經熟門熟路地拿起他需要的藥膏。柏沁把繃帶解開來,微微一愣,發現自己的那條最明顯的傷口,結痂的地方已經掉了,有細微的癢意。
他知道,這是快好了。
秦安啟沒有什麼表示,也沒有問及他什麼,指腹沾了藥,在他的手心打著圈兒。然后他給柏沁換了新的繃帶,柏沁注意到,他沒有像之前那樣防止他手接觸,所以打了很多圈,這次就簡簡單單包了一層,不至于悶得難受。
柏沁知道,秦安啟也看出來,他快好了。
但他們倆誰都沒有說。
“好了。”秦安啟一如既往說。
“嗯。”柏沁喉結滾動,想說點俏皮話,忽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開開心心的日子仿佛就要轉瞬即逝,想到這里就開始傷感。
秦安啟走到門口拿玄關柜子上的車鑰匙,柏沁在這些情緒里慢慢醒了,拍拍臉不想讓自己多想,所以才開啟他停不下來的嘴碎模式。
話題又莫名被轉了回來:“你說你,你也三十歲了吧?你又不是小年輕,每天只想著工作不養生,作息顛倒,以后身體不好還不是自己吃虧?”
秦安啟拿完了鑰匙,轉頭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又說起這個。只能應聲:“嗯。”
“……”柏沁噎了一下,“你‘嗯’什麼‘嗯’啊??啊??到底聽沒聽懂我說話?”
“……貓糧還沒放。”秦安啟轉過臉說。
“你不是等會要回家嗎!”柏沁撇撇嘴,“別轉移話題。”
“我沒有……”秦安啟道,“那……等會放吧。”
秦安啟開著車送他,柏沁上了車,覺得自己最近有點太理所當然接受這些了,等秦安啟做好,柏沁躊躇著開口:“哎……秦安啟。”
“嗯。”秦安啟應了一聲。
“最近謝謝啊。”柏沁揉了揉鼻子,“就……感覺自己老麻煩你。”
“沒事。”秦安啟說,“對我也沒什麼損失。”
柏沁靠到座椅上,頭枕著舒舒服服的小靠枕感嘆:“哎其實我挺喜歡和你待一起的。”
“……”秦安啟道,“為什麼。”
“就哪兒都舒舒服服的啊,床也舒服,車也舒服。”柏沁有點困倦,臉向著窗外,聲音含含糊糊的,“和你聊天也舒服……哎你說這項目結束了,我大概會很懷念很懷念這段日子。雖然你吧,真的很難搞,但人也是真的好……”
柏沁特別真誠轉眼看他:“真的。”
秦安啟的耳尖不可察覺地微微紅了起來,表面卻風輕云淡:“謝謝,你也教了我很多。”
“你能不能和我說話別那麼,拘謹。”柏沁哼哼道,“算啦算啦,我也就我和秦總單方面假熟。
”
秦安啟下意識短促低聲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