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篾匠將竹子砍成幾截,扛在肩上,準備回家。
沈柯也跟著照做,動作慢了些,但總算剔完竹子上的細枝,扛起來跟著往前走。
“小五,回去了。”
“來了。”柳述抱著幾個竹筍,追了上來,視線追尋著他的背影,見他肩膀被一捆竹子壓得有點彎,修長的手指抱著竹子,一路喘著粗氣,真是被生活壓彎了腰,突然有點心疼,心道這人不應該在這里做這些活。
柳述思考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喊道:“阿柯,我知道你可以做什麼了!”
“什麼?”沈柯下意識轉過身,肩上的竹子也跟著轉動。
竹子猝不及防掃過來,柳述一驚,迅速蹲下,才躲過這一擊。
“不好意思。”沈柯抱歉道。
“沒事,我是說,我突然想到一個好活計,很適合你。”
柳述站起來,那竹子又橫掃過來,是沈柯轉回去了,他下意識后仰起腰,堪堪躲過偷襲。
篾匠回過頭,就看到這一幕,兇惡又木訥的臉上閃過一絲羨慕而懷念的神情——少年果然好腰啊。
第15章
一道色香味俱不全的菜上桌,柳述扒拉幾筷子,才認出是竹筍的模樣,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飽再說。
吃到一半,老化緣人也來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慧傷進門念了聲阿彌陀佛,就輕車熟路地去廚房拿碗筷。
“你來的正好,我找你有事。”柳述說。
“什麼事?”
“你不是到處化緣嘛,下次去鎮上幫忙問問,看看有沒有哪家公子需要抄書的。”
慧傷和沈柯同時看向他:“抄書?”
“嗯,你們要相信,并不是所有讀書習字的富家子弟,都有心好好學的,還有很多人只是為了應付罷了。
”雖說柳述只上了半年學堂,但他還有幾個好哥們經常在學堂混日子,白日里柳述帶著他們搏戲賽馬,夜晚青樓聽曲,而先生布置的那些課堂任務,自然是花點銀子交給別人做了。
“這些人人傻錢多。”柳述總結道,壓根忘記這餿主意還是他教給兄弟們的了,“他們高興了還會多給些賞銀,能賺不少呢。”
慧傷看向沈柯,沈柯有些猶豫,并沒有馬上答應下來:“我再考慮考慮吧。”
有什麼好考慮的?柳述納悶,這麼好的生意難道還能放著不做?而且比起砍竹子這些重活來說,抄書對來說他不是更友好嗎?
慧傷離開的時候,柳述還是偷偷叮囑慧傷去幫忙打探一下消息,他再負責去說服沈柯。
“你還猶豫什麼呀?這是一本萬利的事,你只需要動動手寫寫字就好了。”
沈柯沉默。
“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賺錢,雖然可以跟著篾匠學手藝,但得學多久都還沒個準呢,這期間入不敷出,該怎麼辦?我們不能兩個人都耗在這件事上。”柳述又道。
沈柯神色有幾分松動。
“我知道你的擔憂是什麼。”柳述嘆氣道。
“你知道?”沈柯疑惑地看向他。
“嗯,你不就是不想天天走那麼遠的路去鎮上嘛,我理解。”
“......”不,你不理解。
柳述討厭念書,所以不理解他念書的志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就是沒有想過要為一群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抄書。
這事還沒討論出個結果,兩人就得去篾匠那里了。下午,篾匠教他們刮竹和劈竹,將竹子表面修整得光滑,再劈成需要的大小粗細。
鑒于他們剛上手,篾匠只要求他們能把竹子劈成等分的竹條就行了。
兩人一站一蹲,處理著自己手里的竹子。
篾匠從一堆雜物里找出一張板凳,扔到他們面前:“坐著弄。”
兩人疑惑地看著他,他在一張凳子上坐著,一手握著竹子,不停地往前送,手上的蔑刀沒有變換過位子,卻很快就將竹子刮完了。
兩人了然,立即坐下,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沒坐一會,柳述就有些坐不住了,看看沉默的篾匠,再看看認真學藝的沈柯,抬起頭嘆了口氣。
“怎麼了?”沈柯問道。
見他又說話了,柳述立馬跟他說起悄悄話:“你覺不覺得好無聊?難不成以后我們就要這樣一坐做一天?”
沈柯往篾匠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大哥就能做到。”
“真不是一般人,對了,中午的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還沒想好。”
“咳。”篾匠突然咳嗽一聲,兩人立馬閉嘴。
過了一會,柳述撞撞他的胳膊肘,非常小聲地問:“考慮好了嗎?”
“這過去才一刻鐘。”
“我一刻鐘都能做好多決定了!”東街買馬西街遛狼,北市看拳南市買裳,一點不耽誤,,多麼肆意的生活啊,想想還有點小懷念呢。
離家久了,還是會想念家......和豐盈的錢袋子的。
就是不知道他的家人有沒有想他,應該在四處找他了吧?
讓他先躲過這一年再說,到時候一定哭著回去見爹娘嗚嗚嗚嗚嗚嗚。
“你怎麼了?”沈柯見他眼眶漸紅,漂亮的眸子被一層淺淺的水霧蒙上,有些慌神,難道是因為自己遲遲不做決定,讓他傷心了?
“你別哭,我答應你就是了。
”沈柯抬手用袖子給他擦眼淚。
“嗯......嗯?你說真的?”柳述倏地看向他,“真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