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
“不用客氣,想睡的話就——”
“餓了,睡不著。”
沈柯對上他委屈巴巴的眼神,起身去廚房:“鍋里還給你留了點吃的。”
“這位兄臺,你可真是個好人!”柳述大喜過望,喜滋滋地跟著他進去,期待地看著他揭開鍋蓋,探頭一瞧,鍋里盛著一些熱水用來保溫,他主動伸手將里面的大碗端出來,很是捧場,“這碗——這碗......這碗餅看起來就香!”
“這是面。”沈柯嘆了口氣。
“......”
柳述詫異地瞄他一眼,用筷子戳了幾下完全成型的面餅,想著自己也算是吃盡天下美食了,還沒吃過這種面,但眼下餓得慌,別說是糊成餅的面條了,就是泥巴做的......不至于不至于,泥巴還不至于。
他戳住面餅,咬了一大口,就著茶水吃了一大碗,感覺到肚子沒那麼空之后,就望著剩下的半塊餅發呆了。
繼續吃?
可是難吃。
不吃?
拂了人家的好意。
忽然間他想起以前某個兄弟,明明在吃不喜歡的食物,卻能盯著花魁的視線瘋狂咽下,還美其名曰什麼秀色可餐。
思及此,他的視線緩緩挪動,隨后定在了沈柯的身上。吃一口,看一眼,再吃一口,多看兩眼。
“......”
沈柯只覺得他的眼神越來越詭異,莫不成是吃出怨氣來了?
“你要是吃不下就別吃——”
“嗝,謝謝,飽了。”柳述愉快地放下碗筷,果然以美色佐餐最佳啊,他摸摸肚子,夸獎道,“難得的一頓大餐。”
“......”
沈柯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眼里露出幾分憐憫的情緒,小小年紀就過的如此窘迫,真是可憐可憐。
柳述坐著坐著突然站起來,揉揉屁股,扭了幾下腰,低頭盯著自己的腿,一動不動,突然哀嚎一聲。
沈柯看穿他一系列詭異行為的背后原因:“你是不是該看大夫了?”
柳述抬頭看他:“我覺得我確實該看大夫了。”
沈柯頷首:“就醫不可拖延,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大夫?”
“我也不知道......”柳述深深地嘆口氣,鬼精鬼精地瞅了他一眼,傷心欲絕地說道,“我對這里不熟,也不知道大夫在哪里,又身無分無文,何況咱們只是萍水相逢,你也不用因為善良就給我錢去——”
“這個不用擔心,我也沒錢。”
“哦,打擾了。”
兩人同時沉默一瞬,沈柯轉身進房,翻找行李,說道:“我最近在看醫書,如果你膽量夠大的話,不妨讓我試一試?”
“真的嗎?那太好了!”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可以免費治病啦,他迅速露出自己的傷口。
沈柯轉身走到門口,就看見兩條白花花的大腿出現在眼前,他愣在當場,疑惑地看著他:“你這是做什麼?”
“看病呀。”柳述站起來,背過身,開始脫衣服,“我挨了山賊好一頓揍呢,渾身都要拆架了,痛死我啦!”
光線昏暗,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現在才看清他的腿上確實很多被毆打的痕跡,屁股上也有一塊淤青。
“我去換本醫書。”沈柯再次轉身回房。
“你手上不是拿了書的嗎?”
“這本是治腦子的。”
......侮辱誰呢這是!
“我腦子很好的!”柳述喊道。
少頃,沈柯重新拿一本醫書回來,在桌邊坐下,翻找跌打損傷的方子。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真的很聰明!”
“嗯嗯。”
“哼,要不是我討厭讀書,這會早就成了狀元郎了,你信不信?”
“信信。”
“我能不能住你那間屋子?”
“不可不可。”
“......”句句有回應,就是不答應。
柳述丟下外衣,在另一邊坐了下來,背靠著桌子,雙臂撐在桌子上,翹著腿,晃了半天,扭頭看過去:“大夫,好了沒呀?我衣服都要脫光了。”
沈柯揉了揉眉心:“找到方子了,但是家里還差兩味藥,得明天上山去采。你能等到明天嗎?或者更想直接去鎮上找大夫?”
“鎮子離這里遠嗎?”
“遠。”
“你陪我去嗎?”
“不去,我要去插秧。”
“......?”柳述張大了嘴,捏起他的手腕,“就你這細皮嫩肉的,還要插秧?”
“我可以的。”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柳述聽的,還是自己聽。
柳述琢磨片刻,覺得一個人去鎮子太冒險了,萬一迷路挨餓,或者再遇山賊,真是得不償失,還不如在這好好把傷養好了再離開不遲。
“那我還是在這等你采藥吧。”柳述頓了頓,補充道,“放心,我不會白白麻煩你的,等我回——將來有了錢,一定會用百倍酬金來報答你的。”
“想報答我?”沈柯笑著看向他。
“那當然,我可沒有白拿人家的道理。俗話說得好,滴水之恩,當涌泉相抱嘛。”柳述豪氣地說完,伸手抱住了他。
沈柯:“......”
罷了罷了,可能窮人家的孩子,壓根就沒有進私塾的條件。
夜已深了,沈柯去給他收拾客房,說是客房,其實就是挨著廚房的一間小柴房,原主人用來堆柴和其他雜物的。自從他住進來后,柴快用完了,也還沒時間去劈新的,自然就騰出了一塊空地。
簡單地鋪好一張床之后,他才興致勃勃地問:“怎麼樣?”
柳述望著床單下冒出來的稻草,陷入了沉思。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不過仔細一想,頂多也就借住幾晚,總好過昨晚那樣在山里蓋樹葉好。
“行,沒問題!”柳述重重點頭。
沈柯暗自松了口氣,其實他自己也覺得這床實在過于簡陋,可現在家里就這個條件,好在對方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