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媽媽的笑臉,也學著媽媽的樣子努力勾起嘴角。
雖然這份笑仍舊酸澀,但他決定從今天起要代替爸爸讓媽媽每天活在歡笑之中。
然而,沒等他完成這個目標。
三年后,媽媽就因病去世。
媽媽被病痛折磨了太久,回光返照之際,她總算有精力揚起笑臉最后一次摸摸兒子的小臉。
“凜越,對不起,媽媽要先去見爸爸了,不過即使一個人也要開心的活下去哦……”
“不要……!不要!不要!!”
用盡一切力量讓時間永久的停在這一刻,只要時間不流逝,媽媽就不會離開自己。
然而,終究會有離別。
當他滿臉淚水,體力耗盡昏睡在母親身邊時,再醒來,握住手已經沒有了溫度。
母親的葬禮在三天后。
這回他沒有哭,媽媽不在后,他要獨自要承擔起“延續笑容”的責任。
親戚們在為該讓誰收養他的的問題相互推脫,他很平靜地告訴大家:“我可以自己生活。”
但讓一個十歲的孩子獨自生活總歸不太好看,在一番討論后,親戚們決定把他送到尼爾公館。
“那地方條件好,吃穿都有保障。”
“就是啊,而且你長得也還不錯,到時候說不定……”
“哎呀干嘛跟小孩子說這些,你也真是!”
其實那里究竟如何,他并不在意。
他只知道換個環境挺好,他可以在一個全新的環境中變成媽媽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開心”的人。
然而,無論怎樣模仿媽媽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的心底仍舊一片死寂。
只要稍微停歇下來,那份寒徹骨髓的死寂似乎就要把他吞沒,于是他主動攬下工作,讓自己沒時間停下來思索。
直到幾天前的夜晚,他實在是撐不住,抱著濕漉漉的衣服在水池邊就那麼睡著了。
醒來時,身體的冰冷讓他一瞬間驚懼地幾乎連連后退。父親離開的那個雨夜,母親在最后時刻冰涼的軀體,統統變成刺骨的寒意鉆進他的身體。
這樣的夢魘還要持續多久,他不知道。
自己的笑容還能撐多久,他也不知道。
就在他以為只有時間才能沖淡一切,那位笑容明亮的少年卻強硬地闖入他的世界。
“你好,我是喬伊。”
少年向他伸出手,精致的面龐上有著和媽媽酷似的笑容——那種明朗颯爽,帶著點孩子氣的壞笑。
但更讓他驚訝的是,少年竟然還會說媽媽才會使用的語言。
那種抑揚頓挫,古怪卻別有韻味的音調他聽媽媽說過無數次,他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聽到。
“你好,凜越。”
簡單的幾個字,卻沖破他心中所有的防線,藏封的回憶終于如潮水般涌出來……
頭腦昏昏沉沉,視線也變得模糊,但手中溫暖的觸感卻讓他感到媽媽回到了身邊。
“媽媽……不要丟下我……”
在時隔一個月后,他終于再次叫出這個稱呼。
如果這是奇跡,他再也不要松手。
……
“……唔。”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凜越再次醒來時,腦袋依舊昏昏沉沉,像灌滿了漿糊。
他沒有力氣睜開眼,但還是立刻握了握手——感受到手中的溫暖仍被他緊緊抓著,凜越松了口氣,剛想繼續睡會兒,但他忽然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兒,趕忙睜開眼。
在他床邊趴著的不是黑發黑眸,總會用溫柔目光笑望著他的媽媽;而是那個有點笨拙,只會強行對他示好的少年。
“……唔,你醒了?”
感受到手邊的動靜,喬伊揉揉眼睛,也從睡夢中醒來。
由于被凜越握著手不能動彈,他只能這樣趴在凜越床邊,趴著趴著就困了,跟著一起睡了起來。
雖說他不能動彈,但幸好亨利那家伙還有點默契,居然找到這里來。
“幫我搞點治傷寒的藥,再拿盆冷水和毛巾。”
他立刻用“再看科林一次”做籌碼,指揮亨利替他行動。悄悄完成一系列退燒工作,他也終于困得不行趴在凜越身旁睡著。
現在凜越醒了,他得看看那退燒藥有沒有起作用。
“來,讓我看看你好點沒。”
然而,當他伸出手想觸碰凜越額頭時,那孩子卻下意識躲開——小臉仍舊繃得緊緊的,黑色雙眸警惕的盯著他,完全沒了剛才拉住他的親昵。
但那如深淵般墨色的眼底似乎還有警惕之外的情緒,不過喬伊還有點犯困,實在沒精力仔細打探。
“好了,養不熟的狼崽子……”
喬伊嘟囔一聲,干脆一把扯過凜越的手,將凜越拽到自己身邊。凜越似乎是身體還發軟的緣故,一下子沒穩住,直接撞到喬伊懷里。
太過親密的接觸讓凜越瞬間脊背一緊,他剛想掙扎著躲開,喬伊手按住他。
“別亂動。”
喬伊低聲道。
他實在沒心思顧及凜越的情緒了,他現在就想看看這孩子有沒有退燒。
然而,被凜越握了太久的手已經被沾染了太多熱度,基本失去“量燒”功能。
喬伊想了想,干脆將額頭貼到凜越的額頭上。
兩人的距離極近,呼吸貼著呼吸,喬伊能感受到對方纖長睫毛顫動時帶來的癢癢的觸感。
“嗯,好像沒那麼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