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廣原那從鎮子上花了整整四十塊買的整身西服加皮鞋,全是灰撲撲的土印子,方才他們要進這酒店大門時,還沒來得及拿出請柬就差點讓門童攆出去,畢竟他們這兩位客人樣子實在和這高端的酒店格格不入。
溫廣原急匆匆想往宴會廳里進,卻沒見到溫拾的影子,門口收禮金的小輩也都去吃東西休息了,正巧沒人招待這兩位。
柳泉還好,他是從京市調出去的,這種場合里有不少他的同僚,柳泉一進去,就被從前的同學認出來叫走了,他身上擔著任務,也沒辦法顧及和自己一道來的溫廣原。
形單影只的溫廣原就有些尷尬了,站在門口像個木樁子似的,要不是溫浪一眼認出這張臉,叫了他一聲,他估計得在這門口站到上菜的服務員給他攆出去。
“牛柱哥,你怎麼會在這里?”
“溫浪!你怎麼在這里!”
兩個人一打照面,是異口同聲。
溫浪好笑道:“這是我哥的婚禮,我不在這里在哪里?我還當咱們村里沒人過來參加呢,原來你來了,你是代表鄉親們來的嗎?”
他還說這婚宴上沒見到一個溫家村的人,整個婚宴現場,除了溫浪是溫拾這邊的親戚,就連溫成頭都沒出現。
不過想起自己父親從前對待溫拾的態度和言辭,溫浪也沒好意思提這件事,溫浪自己也從心底討厭溫成頭,溫拾沒有因為溫成頭對他恨屋及烏,已經是好心眼了。
“我,我不是——”溫廣原哪能代表溫家村的鄉親們,他爹倒是能,手里也有請柬,但他爹跟柳泉是一條心,不樂意叫宋庭玉他們開發礦場,知道溫拾是和礦場背后的投資人結婚這件事后,老頭連這婚宴都不肯來參加。
甚至溫廣原都是瞞著家里過來的,要是被他爹知道,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不過,他就是挨荊條抽也要見溫拾,“我是來見你哥的,你哥呢?我怎麼沒看到他?”
宴會廳很大,只不過溫拾在溫廣原眼里一向是會發光的,人再多,溫廣原都能把溫拾從人堆里一秒挑出來。
但他站在這里看了五分鐘,也沒看到溫拾的影子。
“我哥不在這,他和我嫂子敬完酒就上樓了,你要是想見他,得去樓上。”
“你叫那個男人嫂子?”溫廣原粗黑的劍眉抖了抖,聽不慣這親近的稱呼。
“是啊,”溫浪點頭,“我哥也是男人啊,我總不能叫姐夫吧,各論各的。”宋家那些人,不也叫他哥嫂子?
溫廣原抿唇,這淳樸漢子的不快相當明顯,那黑俊的臉龐生出幾分別樣的情愫,不忿和嫉妒不安叫他脖頸上的青筋都在鼓動。
溫浪問:“牛柱哥,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不會還沒放下吧?我哥已經結婚了,你和他沒可能了,你要是這樣的表情,我沒辦法帶你去見我哥,我嫂子也在呢。”
這溫廣原要是上去了,說不定要打起來,畢竟他那嫂子看著也不是什麼善茬,是好喝醋的那一款,兩個醋缸遇到一起一定是硬碰硬的結局。
溫廣原被溫浪一口一個嫂子激出幾分脾氣,他氣溫浪作為溫拾的弟弟,竟然就這樣看著溫拾走進火坑,“溫浪,你就這樣讓你哥跟他走了?你不知道你哥不情愿,和他根本沒有感情嗎?你哥壓根不愿意在這里生活,他和我說過,只要還完錢就會走!”
壓根什麼都不知道的溫浪一臉懵,“什麼?什麼不情愿,還什麼錢,你在說什麼?我哥和我嫂子怎麼了?”
“溫拾沒有和你講嗎?”溫廣原一怔,心底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觸。
這件事溫拾連溫浪都沒有告訴,卻事無巨細講給了他,這是不是代表,溫拾對自己是特殊的?
“我要見你哥,”溫牛柱從那并不合身甚至有點緊繃的西裝內兜里掏出一個紙包,“我是來給他送錢的,我想把你哥帶回去。”
那紙包有點厚度,邊角露出的顏色證明這些都是簇新的大鈔。
“這麼多錢你是從哪來的?”
“做了點農用機械的小生意。”溫廣原將這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訴了納悶不已的溫浪,“就是這樣——總之,溫浪,我現在也能讓你哥過上好日子,也是我和他先相說的,那人,才是后來的,他才不是你嫂子。”
“我爹,做了這種事?”溫浪兩眼發直,他現在重點不在這溫廣原也要當他的嫂子,而在他爹竟然對溫拾做了那種事,還說了那些難聽的話,“他怎麼能這麼做——”
溫浪的心突突直跳,麥色的臉龐有些發白,連手都在抖,尤其想到溫拾費勁找到他,還對他這樣好,那愧疚感更如山呼海嘯一般淹沒了他。
“總之,先把你哥帶回去才是正事!”
溫浪捂住肚子,他氣的小腹疼,但仍站直了身子,擋在溫廣原面前,怒目而視,“不,我哥當初和你相說的時候,也沒答應你們家吧?我哥為了錢和宋庭玉在一起,你現在是想再用錢把我哥逼到你家去嗎?”
“我沒有!我就是希望他能還上這筆錢,我到時候不會要他還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