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曾毅元用一種堪稱惡心的視線注視的宋五爺徑直撥開湊到身前的拐杖,面無表情說著可以視為威脅人身安全的話:“我當初應該直接打斷你的腿,不過,現在也還不晚。坐輪椅回港灣,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這后半句稱不上是威脅,充其量算是預告。
看樣子宋庭玉已經在搜羅手邊順手的工具了,畢竟單靠拳頭打斷一個成年男人的腿,還是有點困難。
他對曾毅元,沒有半點港灣舊識的友好,從兩個家族的仇恨到兩人的私仇,絕不是表面上已經在和事佬的撮合上握手說開和解那麼簡單。
他們兩個,心底恐怕都只有致對方于死地的念頭。
宋庭玉不知道他不請自來的原因是什麼,但曾毅元在他眼里就是個瘟神。
只要曾毅元出現的地方,絕對沒有好事,這不只是宋五爺站在仇家的立場上厭惡對方,還是宋庭玉站在一個普通人的立場上,對曾毅元這樣做不恥生意的人正經的輕蔑。
“你試試看呀,看看我都到這里來了,”曾毅元也收起了臉上的嬉笑,“會不會這麼容易打道回府。”
兩個男人如弓起脊背的雄獸一般對峙,呲牙、磨爪,如鐵鞭的尾巴啪嗒啪嗒拍擊著地面。
空氣中仿佛燃起了火藥味。
坐在這張桌前的薛仲棠等人眼珠子已經該互相暗示冒火了。
齊樂警惕:我靠,好像要打起來了,這找茬的港灣佬是誰啊?我是不是得往旁邊走走,打起來波及我怎麼辦?
鐘之擇有些發愁:不能叫他們打起來,這場合那麼多雙眼睛都盯著呢。
薛仲棠蹙眉:廢話,但是你們誰先去攔一下子?別看我,我不想被一個肘擊打飛。
“哎呀,曾先生!不是說好等等我一起進來嗎,怎麼您先給五爺賀喜來了!”
這一道聲音吸引了這小小角落全部看客的注意力。
干瘦的梁東升緊走了兩步,帶著胖到看不到眼睛的肥龍,插入宋庭玉和曾毅元身前,充當起隔離帶,“五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嘿,看我這嘴,說錯了,舉案齊眉啊!”
這下,方才還不清楚曾毅元是個什麼東西的薛仲棠等人,也變了臉色,看著梁老板,露出了和宋庭玉一開始看曾毅元一般的輕蔑和厭惡。
他們都是做正經生意的人,雖說家里這些年積攢下的人脈和威信也算得上手眼通天,但是真像梁東升一樣仗著本家祖蔭,毫不避嫌做起損陰德生意的傻帽,他們這一圈里都挑不出第二個。
宋庭玉后退一步,如視死物的目光掃過顫巍巍低著頭額角冷汗涔涔的肥龍,又看看猴精的梁東升。
原來這人是請不動他,就到港灣去投拜別的山門了。
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梁東升找上曾毅元,堪稱一句臭味相投。
“五爺,這曾先生是我的客人,好不容易從港灣請來的,您和他是舊相識,今天又是這樣大好的日子,不如給我梁某人個面子,坐下來一笑泯恩仇有?”梁東升笑的滿臉褶子,伸出手,想跟宋庭玉握一握。
給梁東升一個面子?
這話說出來簡直要人笑掉大牙。
宋庭玉當年在港灣,因宋知畫被綁的事,將那背后出陰招的曾毅元也給套了麻袋,差點把這小子面骨都打裂,只叫曾毅元整個鼻子,都算是曾家保鏢找人的速度夠快。
因為這兩件事,曾宋兩家原本就不大對付的世仇直接升級,那一陣曾家少爺出門要帶一車保鏢,各個身上備著電棍斧頭,宋家的場子也遇上了不少找茬的外來客,攪黃了不少生意。
最終還是曾家的老爺子請動了叫老五爺都喊一聲大哥的港灣佬出面,將兩個小輩叫到一處,叫曾毅元下跪‘認了錯’,摁著宋庭玉握手‘言了和’,曾宋兩家自此涇渭分明。
那老頭的面子宋庭玉給,是看在從小就叫他世伯的份上。
但這梁東升算個什麼東西?
宋五爺沒禮貌地無視那只手,目光看向門口的宋武,招招手。
“五爺。”宋武小跑進來,“怎麼了?”
宋庭玉手背向外一掃,“請他們出去。”
“五爺?”宋武認得曾毅元,也認得梁東升,知道這倆都是宋庭玉眼中賽過癩蛤蟆的人物。
但就算是癩蛤蟆,這也是包了六千大紅封的癩蛤蟆,這樣逐出去,不大好吧?
來者都是客啊。
“要我再重復一遍嗎?”宋庭玉斂眉,大有宋武再不動,就跟曾毅元一起滾回港灣的意思。
宋武立馬腳底打轉,面向梁東升,現編出來理由:“二位,不巧,今天來的客實在有點多,這原本定好的位置不大夠了,您二位要不后半場再來——”
梁東升臉上的褶子抖了抖:當他耳朵聾沒聽到剛剛宋庭玉說了什麼嗎?當這婚禮是球賽嗎?還能分上下場的?!
曾毅元聽笑了,仿佛剛剛那個跟宋庭玉針鋒對決的人不是他,“既然沒位置,那我也就不打擾了,庭玉,今天能見到你我就很滿意了,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