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秘書忙把薛仲棠帶到了會客室,又給他上了杯溫開水,“鎮長和下面村子的鄉親一起出去辦事了,您先在這里等等,估計一會他就該回來了。”
薛仲棠沒想到這人還真下到村子里去忙活了,來的太早,他只好留在會客室里干等。
外面的天氣似乎也憋悶到了一定地步,薛仲棠水沒喝兩口,就聽身后呼啦啦響起了雨打窗子的唰唰聲。
春雨一向如此,來的又急又燥,轟隆隆的雷聲和閃電交相呼應。
呼呼的風裹挾著雨絲倒灌進窗子,吹的薛仲棠后脖頸子一涼,薛二爺怕自己得風濕,扭身伸手去關窗。
急躁的雨幕沖刷著鎮政府破敗渺小的大樓,風雨中,有兩個同撐一把傘的男人沖進了鎮政府的院子。
身形相對瘦弱抽條一些的那個,臉上的眼鏡都快叫雨沖掉了,好不滑稽。
“廣原,真是麻煩你送我回來了。”柳泉取下眼鏡,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他今天同溫廣原一起去看自動播種機,想弄幾臺到溫家村來試用。
回來的路上下起了雨,柳泉沒傘,溫廣原有,于是溫廣原便主動要舉著傘將柳泉送回鎮政府來。
“沒事,柳鎮長,這都是我該做的。”兩個男人擠在一把傘下,自然遮不住全身,溫廣原身上的灰色汗衫已經濕的透透的,滌綸的衣服,淋濕后將那肩膀胸腹的輪廓勾勒的清晰。
他那張忠厚又周正的臉上,也滴滴溜溜落下一串水珠。
濕衣服太難受了,溫廣原低頭擰了擰衣裳,嘩啦啦落到水泥地面上一小片水漬。
“去我的辦公室吧,那有干凈毛巾,等雨小點你再走,雨這麼大,你回去的路也不好走。”柳泉錯開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聽說上一任鎮長的兒子就是走路不小心摔溝里斷了兩條腿。
“可以嗎?”溫廣原怕耽誤柳泉辦公。
“當然可以,一會關于那些機器,咱們還得聊聊,你就在我辦公室坐一會吧。”柳泉點頭。
“鎮長,”王秘書看到落湯雞似的兩人,忙道:“薛總已經來了,現在人在會客室——”
“我去會客室見他。”柳泉脫了身上的褂子遞給王秘書,方才在雨中,溫廣原一直把傘往他這邊傾斜,他便少了許多狼狽,只濕了褂子和半條褲腿。
不用柳泉走到會客室,薛仲棠自己溜了出來了,“柳鎮長,久仰大名,我是薛仲棠,鋒盛派來的代表。”
“薛總,您才是叫我久仰大名。”柳泉重新戴上眼鏡,視野變得清晰。
“那不知道柳鎮長都聽過我什麼呢?”
薛仲棠就是個賤皮子,只要長得好看點的男人,他就都想撩兩下,哪怕他其實壓根沒有那個意思,這與生俱來的浪蕩公子本性,從來都沒個收斂。
可說實話,這柳泉長得也屬實叫薛仲棠意外,他還以為,這人得是一個糟老頭子德行,古板又刻薄的面相,只是沒想到,柳泉看著不過三十,眉眼都很清淡,帶著一副無框的玻璃鏡,幾分斯文,薄唇高鼻長眉,不茍言笑的模樣。
“聽說你是薛老的孫子,沒想到沒有從政,反倒從了商,還想著開礦。”柳泉實話實說。
“你認得我爺爺?”
“不算認得,薛老是我老師的老師,有幸見過幾面。
”柳泉淡淡道:“我們就不要站在這里繼續客套了,去會客室說吧。”
“柳鎮長不換身衣裳。”薛仲棠指指他貼在小腿上的褲子,這也太狼狽了。
“沒事,我們應該談不了多久,不礙事。”柳泉推開會客室的門,“您請。”
薛仲棠無所謂,反正濕著褲子難受的也不是他,不過柳泉的話,也十足表露了看不上他們的態度,這就叫薛二爺有些不爽了,皮笑肉不笑,“好啊,那看看我們能談多久吧。”
會客室的門哐當一聲關上。
門外的溫廣原把那對話聽了一些,薛仲棠他們要投資的礦場距離溫家村不算遠,他父親又是村長,消息比一般人靈通很多,因而溫廣原也知道溫家村底下埋了不少礦產,要被劃入礦區開發的事情。
那礦場要擴建開發,說不定要征收咱們村子的地!”村長在家里是這樣講的,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這地怎麼能給他們?你們不知道,隔壁村子被開礦的禍害成什麼樣子了,那地爛糟糟的,他們開采完之后,壓根不能再用了。”
“隔壁村那是私人偷偷摸摸搞的礦場,那伙人被抓住都要槍斃的,能和國家的一樣嗎?”村長婆娘覺得丈夫想的太多,“也沒看見桃花鎮那礦場把桃花鎮造成爛樣子啊!”
“所以那小礦場才一直都是個死樣子,鬧著要改.革,改來改去,說是叫人投資進來,實際上不就是賣給人家,叫人家操控了?”村長背過身坐在炕上,搖頭嘆氣。
“可這礦場開進來,不就讓鄉親們多條掙錢的路嗎?”溫廣原蹲在灶臺前弄柴火燒飯,他聽了一耳朵,直覺是這樣的。
桃花鎮從前也就是村子,后來成了鎮子,多虧那小礦場,發展比周邊快出一截子去,鎮上的居民也大多是礦上的工人,工資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