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愛情是這張不講道理的東西。
原來他那是愛上溫拾了。
原來哪怕對他熱切,依在他身上不肯下去,咬著他的喉結抱著他的肩膀求他不要離開,都只是自己沾了那藍色藥丸的光。
溫拾不愛他,不喜歡他,甚至對他都沒有多看一眼的興趣。
這等為情字苦惱的挫敗沒有在宋庭玉十七八該有少年心事的時候找上門,反倒在他自覺已經將想要的一切都握到手中的年紀才來當頭一棒。事實證明,該來的東西總是會來的,就像延誤的航班,送錯地點的郵件,兜兜轉轉,終究還是會抵達,只是晚一些罷了。
可晚來一些的滋味和十七八正當年時該領悟到的有什麼不同嗎?
好像沒有。
如出一轍叫人心上空了一塊,只如秋風掃落葉,凄凄切切蕭蕭瑟瑟。
宋庭玉突如其來的低氣壓叫一屋子探討‘何為愛情’的男人都忍不住噤聲,不敢再高談闊論。
良久,宋庭玉木著臉道:“你們走吧,我還有事,不送。”
這脾氣簡直來的比春天的雷雨還叫人始料未及,措不及防。
被‘攆’出來的三個人面面相覷,有怨,但不敢言,只當宋庭玉是臨近婚期,焦慮的過,都是兄弟,體諒一下好了。
自打那天起,溫拾因為行動不便留在了別苑享受堪稱坐月子的歡樂時光,宋庭玉卻再沒有踏進過那間房子。
他留了人去照顧,一日三餐溫拾的大小情況都有人給他匯報,哪怕不見面,宋庭玉對溫拾的行動也了如指掌。
這種暗地里的窺探欲卻沒有讓那些不該有的念頭一一停止。
被按耐的感情不聽話的滋長。
宋五爺的情緒從未如此不好控制,或者說,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能有這麼多情緒撲面而來。
“五爺,今兒還不回去嗎?”阿四敲門進來,宋庭玉還坐在辦公桌后,垂頭盯著文件。
為了不讓宋家人生疑他和溫拾之間的關系,宋庭玉這些天也沒有回過宋宅,他要麼留在辦公室,要麼就去市區不遠不近的另一套公寓短暫休息。
“不回,我今天留在公司。”
阿四覺得眼前的五爺很不對勁。
但明明,這樣的宋庭玉才是他從前五六年熟悉的那個,薄情寡欲,無悲無喜,不像個有煙火氣的活人。不會每日按點兒下班,還要繞道去市區最擁擠繁華的道路買上不愛吃的甜食提溜著回家,就為了帶給另一個人嘗嘗。
可說實在的,阿四還是覺得,不正常的五爺才正常。
人都該有點記掛的東西,不是嗎?
阿四站著,左思右想,壯著膽子道:“今天去別苑,溫少向我問起您來著。”
宋庭玉那龍飛鳳舞的筆尖一頓,“他問了什麼?”
“問您是不是出差了,怎麼這麼久都不回去。”
溫拾這些天靜養的成效顯著,加上趙澤霖為他控制的清淡飲食、熬出來不得不喝的苦澀中藥的功勞,雖然屁股還有些痛,但已經不妨礙他下地行走,擺出除趴著以外的其他姿勢了。
空蕩蕩的大床他孤零零趴著睡了三個晚上,從一開始慶幸宋庭玉沒有回來避免了尷尬,到孤枕難眠盼星星盼月亮希望宋庭玉趕緊回家,只用了三個晚上而已。
習慣果然是最可怕的東西。
但溫拾也明白,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宋庭玉不太想見到他,覺得尷尬、厭惡,避出去都是正常的,沒把他趕出去,已經是慈悲為懷了。
所以他不好意思催宋庭玉回來,只能旁敲側擊地問,阿四也只是支支吾吾地答。
答案模棱兩可,卻又明擺著清楚的不得了。
最終選擇把另一只羽絨枕豎過來放到身邊的溫拾躺進被窩里,看來以后他要慢慢習慣一個人睡覺嘍。
“沒關系,習慣就好。”他能習慣一個宋庭玉,還習慣不了從前二十幾年孤身一人嗎?
將近凌晨,宋庭玉回到別苑的時候,連看顧溫拾的傭人都已經休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明明阿四提起要送他回來時,他都已經拒絕了,最終卻還是按耐不住,沒出息地自己主動開車過來了。
臥室里靜悄悄的,溫拾睡前只拉上了一半窗簾,剩下一半有柔和清亮的月色灑進來。
床上隆起兩個小包,一個蜷縮的溫拾,一個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麼豎著放的枕頭,那枕頭占了宋五爺該躺的地方。
宋庭玉輕輕上前,拎起那枕頭擺正,而后鉆進浴室輕手輕腳洗漱一遍,出來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地盤。
在別的地方睡眠質量直線下降的宋五爺這段時間也很難熬,他感覺自己或許是瘋了,才會讓一切都變得這麼難以控制,才會坐視這不聽話的一切蔓延,而不是以絕對的力量叫一切都恢復原位。
半點困意都沒有的宋五爺盯著溫拾沉浸睡夢中的無辜模樣,眼底里有千萬思緒。
他從前賴以為生的人生信條和做事方法,到溫拾這里,好像統統碰到了無形的圍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