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拾低頭,如果坐在這里的不是他,是原主,興許就能聽到這句遲來屬于他的夸贊了。
“你書讀得很好,能考上京市大學,憑的都是真才實學的本事。”當然,自家外甥除外,宋庭玉也不知道周斯年是怎麼混進去的。
溫拾喜歡讀書,天資不錯,書讀的自然好。但他覺得,原主對讀書的熱情比他更甚,畢竟他讀書是為了消磨時間不至于人生太無聊,原主卻是為了改變人生際遇,為之肝腦涂地。
就是這樣一個為讀書偏執的書瘋子,在落后的村子里卻走到了那副田地。
想起剛到溫家村那一陣,溫成頭時不時的譏誚,哪怕后來溫拾用教書賺了糧食,也總被溫成頭講‘讀書有什麼用,將來連鋤頭都扛不動,還不是要喝西北風’。
溫拾心大,這樣的話聽聽也就過去了,他知道處在不同時代的人,看到的東西,領悟的東西,都是不同的,沒有必要強求價值觀的統一。
只是,如原主一般心氣高,對讀書執拗、眼界超脫、志存高遠、早早領悟讀書是離開桃花鎮唯一途徑的存在,這樣的話,卻成為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雪崩時落下的最后一片雪花。
過于清醒的人在混沌的時代里總是痛苦的。
這些日子下來,溫拾感覺自己或許也要痛苦,因為他不再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無法裝模作樣,糊涂地走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重負讓溫拾有點喘不上氣,他有點慌,因為不清楚,他理想中的生活,是否還能安穩無恙地實現。
腿上一沉,這力道叫溫拾回神,不知何時,宋庭玉蹲在了他面前,將手搭在他膝頭,輕輕拍了拍,做出安撫舉動的宋五爺沉聲道:“你什麼都不需要擔心,因為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都會幫你解決,所以,有我在,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在宋庭玉能力范圍內,他希望能為溫拾周全一切。
哪怕超出他力所能及范圍的,宋庭玉也愿意一搏。
不為別的,他只是不想看到溫拾再流落出,那仿佛大雨里找不到遮風擋雨無處容身的淋雨狗崽。
宋五爺好似神仙似的面孔說什麼都帶著叫人信服和依賴的力量。
他過于漂亮,盯著溫拾的眼又十足專注,幽深如寒潭的瞳眸里是溫拾自己的倒影。
從沒有人對溫拾說過這種話,溫拾一直生活在一個框架之中,所有行為都有著約束,該做什麼都有安排,他只能低頭服從,長久以來養成了逆來順受的性格,因為沒有人站在他背后,像宋庭玉一樣,往日總淡淡的,沉默如一座山,可卻又是一座可以倚靠的山,一座甘愿為他提供棲身之所的山。
那一刻,溫拾胸口仿佛涌上一股熱氣,這種突如其來感覺就像是被搶救時,腎上腺素注射進來的一瞬間,身體各項機能都被喚醒到極致,眼前看到的光圈和心頭猛烈的跳動,叫他口干舌燥,呼吸不暢。
好奇怪。
這是什麼感覺?
溫拾不懂,但他知道自己現在似乎不太正常。
第37章 越看心越跳
第二天一早, 宋庭玉帶著溫拾去桃花鎮,周斯年原本也想跟上來一起,多個人多份力量, 但宋庭玉覺得外甥只會添亂, 將擠上后座的外甥驅下了車。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跟著摻和。
周斯年只是覺得溫拾那個脾氣實在柔軟, 真對上了做這些惡心事的人, 說不定連句狠話都說不出,他跟著去,那是可以幫溫拾撐腰、罵人、揮拳頭的。
“斯年, 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好好解決。”溫拾平時是隨遇而安, 性子不爭不搶, 但眼下這種關頭可不是叫他大度慈悲的,只要想想含恨而終的原主,溫拾心口就梗起一團不上不下的火苗。
“小舅舅, 你聽我的,”周斯年扒住車窗,一字一頓道:“到時候你就是抽他幾個大嘴巴,都是便宜他了,跟這種人,不需要講道理,只需要讓他嘗到教訓。”
“好。”溫拾正經點頭。
周斯年這才放心, 松開了扒著車窗的手,倒退兩步, 跟溫拾揮手告別。
汽車發動,溫拾低頭看自己的掌心, 他還沒抽過人嘴巴子呢,用多大的力氣才算合適?
一旁靜默的宋庭玉開腔,“放心,就算真要抽,也不用你動手。”
坐在前頭的代理助理非常具有宋武的真傳,適時諂媚,活動手腕,聲如洪鐘,“溫少,這種渣滓那用得到您親自上手!到時候您就說看哪個不順眼,我上去就三下五除二給您解決,三秒內讓那孫子跪上哭爹喊娘。”
代理助理的聲音叫人陌生,溫拾這才意識到前座穿著一身黑西裝,狗熊似健壯的男人不是他熟悉的宋武,“你是?”
“我是五爺的代理助理,武哥出差去了,我叫阿四,溫少您應該是第一次見我,叫我小四就成。”阿四和宋武的身材體態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但是樣貌,比宋武還潦草些,眼睛有些小,卻炯炯有神,精氣神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