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苜的視線再次聚焦,莊清河才忍不住問:“你發現什麼了?”
零碎的線索如一顆又一顆的珠子,江苜已經找到了那根可以把它們串起來的線,散落的珠子被串成一個完整的手串。
而此時江苜攥著那條手串,數著珠子給莊清河聽。
莊清河聽完之后,先是驚訝于他的敏銳,然后才慢慢思考起江苜說的話。過了一會兒,他問:“所以只要滿足這兩條情況,巨響,和醫生不在,莊衫就會死?”
他看問題倒是直勘本質,屏退一切紛雜直接抓住重點。
江苜點點頭,說:“目前來看,這個方法最有把握,但是實施起來還是有難度的。”
莊清河說莊衫疑心病重,怕死,說得很對。
所有日常生活中能合理發出巨響的事物,早就被莊衫一一排除解決了,就像莊家老宅的那個掛鐘。
他把自己的生活放在一個可控的狀態之下,仿佛給自己罩上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罩子。
醫生更是不用說,就住在老宅,而凡是出門就必定要醫生隨行。
莊衫很惜命,他太怕死。所有江苜暫時能想得到的,莊衫自己都想得到。
他們必須要做的讓別人看不出來,這個一時之間根本急不來。
江苜的意思是徐徐圖之,機會要慢慢等,他在這種事上極為有耐心。
所以他當初能和秦諶虛與委蛇半年多,能和李欽一個桌上吃飯閑聊,能和張辰飛跆拳道對招還忍住不下狠手,和顧如風都能談笑風生。
莊清河不置可否,只是垂眸不語。
江苜接著又翻了翻資料,暫時沒有發現什麼可以利用的情況,這時他注意到資料旁邊還有一個u盤。
他拿起那個u盤,問:“這是什麼?”
莊清河抬頭看了一眼,說:“那個里面是莊衫的一些影像資料。他早些年作為成功企業家接受過一些采訪,還上過電視。”
江苜點點頭,把u盤放進口袋里,說:“我回去看看。”
莊清河看他這個意思是準備回去了,于是起身說:“我給你找個文件袋,你把資料裝上。”
江苜:“不用了,我已經記住了。你把這些資料處理了吧。”
莊清河訝然,問:“這麼多?你就看了一遍,就記住了?”
江苜皺眉,問:“你記不住?”
莊清河搖頭,心想這他媽是個正常人都記不住吧。
江苜抬頭看了他一眼,嘖了一聲:“都是一個媽生的,你怎麼回事?就這,還鬧著要當哥。”
莊清河:“。。。。。。”
其實江苜這話有點故意刻薄莊清河了,他就是想擠兌他兩句,報他不肯承認自己比他大的仇。
要說他們倆的智商差別應該不算大,莊清河如果是個傻的,也不可能和莊衫斗這麼多年,還斗贏了。
只是江苜的記憶力是被自己刻意訓練過的,所以特別擅長記東西。
江苜這些天和莊清河聚得勤,凌霄知道他要干什麼。江苜也沒瞞他,什麼事都跟他說了。
莊清河對于弄死莊衫這件事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熱情。
兩人約了時間又回了一趟莊家老宅,莊衫好死不死的又在曬太陽,莊清河看了眼睛都要冒火了。
莊清河目光陰冷地看著莊衫,說:“我等不了了,就沒別的辦法嗎?”
江苜想起自己的噩夢,和那些伴隨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幻象。思忖了一會兒,說:“你知道要報復一個人,比死更難受的是什麼嗎?”
“什麼?”
江苜透過干枯的樹影看向廊下的莊衫,說:“瘋。”
江苜往前走,未盡的交談會像一根鏈子一樣,讓另一個人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腳步。
“瘋?”莊清河果然跟了上來,有些不解。
“對。”江苜面容平靜,說:“我試過死,雖然沒死成。我也瘋過,我覺得瘋比死更可怕。”
莊清河不語。
江苜走到一棵桂樹下站定,回頭看向他,說:“讓他瘋了吧,余生都受你擺布,你想讓他怎麼活,他就只能怎麼活。”
莊清河眼神古怪又驚疑,半天后才開口,說:“我以為以你的作風,會直接弄死他。”
江苜沉默著,沒說話。
回去的時候,莊清河開著車,一路上都一言不發,渾身籠罩著一層低氣壓。
回到他的住處,他噔噔噔上樓,理都不理江苜。
江苜無奈跟上,拉住他,好聲好氣道:“你能理解我嗎?”
莊清河甩開他的手,說:“我理解不了!因為我們兩個對他的恨從來就不是一個等級的。我人生所有的苦難都來自于他!”
“他是我的噩夢,只要他還活著,我就愛不上這個世界!”
江苜不語,他當然知道這一點。他早就分析過莊清河,他很明白莊清河對莊衫的恨,只比他想得多,不比他想得少。
莊清河雙目通紅,說:“莊衫逼我做了那麼多事,我最恨的就是。。。。。。”
他說到這里突然頓住了,似乎碰到了一個讓他極疼的傷口。
過了許久,莊清河突然說了些什麼。
江苜聽了之后心下大慟,亂得全無了章法,忍不住上前抱住他。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擁抱,他們相認以來,情緒克制得都算是比較好,沒有呼天喊地抱頭痛哭。
兩個三十歲的人,自然也不會像小孩子一樣摟摟抱抱的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