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清河坐在他對面,翻涌的情緒并不比他少。他的眼神同樣復雜,似乎在努力壓制心里的巨浪。
過了許久,莊清河把一條胳膊搭在桌上,然后說:“我是八歲那年被父親從孤兒院帶回來的,他說我是私生子,說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接生的產婆怕擔責任,所以把我扔到孤兒院門口就跑了。”
然后他笑了笑,補充道:“當然,這只是他的說法,事實上我覺得是他因為。。。某些原因不想要我,所以把我丟了。后來海洋被發現有智力問題,又想起了我。”
“那副畫是我逼了莊衫很長一段時間,他才拿了一張母親的照片給我。照片很小很舊,我就找了個畫家,照著照片畫了一副放大的人物肖像。”
這又是一個江苜想不通的地方。
從兩人的出生日期來看,起碼莊衫和母親都是知道他們是同一天出生的雙胞胎的。
即使是離婚或分手,兩人選擇一人帶一個孩子,可是為什麼莊清河又會被送到了孤兒院呢?真的像莊清河所說,因為莊衫不想要他?
可即使是莊衫不想要他,母親也會把他帶走啊。為什麼莊衫在留下莊清河之后,又轉身把他送到孤兒院?
江苜神情復雜,問莊清河:“你確定你真的是莊衫的兒子?”
他還是無法接受自己有一個這樣的父親。
莊清河挑了挑眉,臉上有幾分自嘲一般的幸災樂禍,仿佛終于有人分擔他的厄運一樣,語氣譏諷,說:“不止我是他的兒子,你也是他的兒子。”
“莊衫那樣的人,隔了八年才把我從孤兒院帶回來,你覺得他會不做親子鑒定嗎?”
江苜花了一點時間接受這個現實,過了一會兒也開始娓娓道來:“從我有記憶起,就在蘇南慈烏鎮長大。聽鄰居說,母親當時帶著還是嬰兒的我,一個人去了慈烏鎮定居。我沒聽她說過父親的事,我也沒問過。”
“母親的。。。精神狀態不太好,經常不記得事,她是在我十三歲那年去世的,后來我考學來了南洲。我們還有一個弟弟,是個父不詳,去年也過世了。”
大概沒有比這更沉重的認親了,不像別人一樣喜極而泣悲嚎痛哭,而是平淡的交流親人的死訊。
莊清河聯系自己聽到的那些傳聞,瞬間聯想到了,問他:“就是那個你為他報仇的男孩兒?我們的弟弟?”
江苜點點頭。
莊清河聽說過林蔦的事,只是現在再想來,心境已然完全不同了。他想到莊海洋,如果是莊海洋遇到林蔦那樣的事,自己恐怕做得比江苜還絕。
莊清河又問:“你說林蔦是父不詳,是什麼意思?”
江苜垂眸不語。
凌霄在他身后沖莊清河搖了搖頭。
莊清河皺了皺眉,沒再繼續追問,沉默了一會兒,問:“母親是因為什麼過世的?”
江苜看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許久后說:“失足掉進了河里。”
莊清河看他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又把視線轉向他身后的凌霄。
凌霄再次無聲地沖他搖了搖頭。
房間安靜了許久,莊清河才再度開口,問:“我們的母親,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很美,也很溫柔。雖然有時候不太認得人,但是一直把我們照顧的很好。”江苜三言兩語隱去了一些不堪的現實,挑揀出最美好的一面展露給了莊清河。
江苜又問:“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莊清河背往后靠了靠,語氣輕佻:“你說那個老畜生啊?”
江苜眉毛一跳。
莊清河懶懶說道:“貪婪、陰險、自私、惡毒、狡猾、勢利、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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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正如江苜在知道真相后,對莊衫的行為費解一樣,莊清河心里的疑惑并不比他少。
江苜和莊清河對視了很久,仿佛親緣的那根線因著兩人的相認重新連接上了一樣,兩人心里產生了一種微妙的交流。彼此神奇的都能看清對方在想什麼,宛如神交。
其他四人看他們兩個對視,大氣不敢出。直到最后,看到兩人像達成了什麼共識一樣,同時點了點頭,像鏡子內外的雙向影像一樣同步。
四人:???
凌霄忍不住開口了,問:“你們點頭什麼意思?”
江苜和莊清河同時朝他們三個看過來,異口同聲道:“當年的事有問題。”
四人:!!!
江苜:“莊衫為什麼撒謊說母親已經難產死了?”
莊清河:“如果他在撒謊,那麼產婆逃跑的話也不可信。”
江苜:“他為什麼對母親這麼多年不聞不問?”
莊清河:“他們當初為什麼分開?”
江苜:“從我們兩個歲數和生日來看,我們兩個是雙胞胎。”
莊清河:“可是為什麼會分散兩地,一個跟著母親,一個被送去孤兒院?”
江苜:“母親生前為什麼會變得瘋瘋癲癲?”
莊清河:“既然她可以帶走江苜,為什麼不帶走我?”
江苜:“這里面有問題。”
莊清河:“很大的問題。”
四人:你倆絕對是親兄弟沒跑了。
桂嘉言皺眉,問:“那現在要怎麼辦?”
江苜和莊清河又是異口同聲:“找產婆。”
江苜喃喃道:“原來我是有三個兄弟的。
”
莊清河早些年也想過查問母親生前的事,只是那時候他還沒有開始掌權,又沒有什麼頭緒,根本無從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