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苜照做。
另有兩名警察上前準備解救人質,然而打開車門卻愣住了。
車里沒有人。
江苜單眼目光空涼,仿佛眼睛里剛下過一場大雪,揚起的塵土粘在臉上。
凌霄發現他眼上那個被自己的十全大補湯補出來的針眼已經破了,紅紅的蜿蜒一道,從白色的眼罩下滲透流出,像是流的血淚。
江苜這些天瘦了很多,此時看起來,那種孤削更加明顯。可是臉龐卻充滿難以言喻的張力,是身處絕境之中和過往一刀兩斷的決絕。
他站在漆黑的的山崖邊,像一個隨時會消失的魂。
凌霄看著江苜,只看到一個空字。是發自內心的空洞,是女媧都補不上的空洞。
林祥文已經跑了過來,看到車里的情況也傻眼了,他想向江苜撲過去,卻被眼疾手快的警察攔住了,他只能嘴里怒吼:“我兒子呢?你把他怎麼樣了?他在哪?”
江苜臉上的神色動了動,說:“他在兔子島。”
“什麼兔子島?”林祥文哆嗦起來,他看江苜像看瘋子。怕這個所謂的兔子島是什麼可怕的暗喻。
這時林祥文的手機在黑夜中乍然響了起來,他接起來。
“喂,李老師。什麼?孩子找到了?”林祥文神情詫異,忍不住看向江苜。
唐辛這時奪過他的手機,直接摁了免提。
李老師的聲音從電話中響起:“對,小童他在櫥柜里睡著了,剛剛才醒。”
林祥文似乎不敢相信一般,顫聲問:“你能讓我和他說兩句話嗎”
“可以,你稍等一下。”
接著一個童稚的聲音興奮響起,說:“爸爸爸爸,我剛才去兔子島了。
”
林祥文聞言,猛得抬頭看向江苜。
小童還在嘰嘰喳喳向爸爸講述自己的經歷,說:“島上好多好多小兔子,好軟好小。它們跟我說話,還請我喝胡蘿卜汁。”
李老師接過電話,對林祥文說:“小童做了個美夢,這會兒有點興奮。但是沒什麼事,怪我們粗心了,連他什麼時候鉆進櫥柜的都不知道。”
凌霄忍不住閉上了眼,心臟劇痛。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江苜不可能把一個無辜的孩子牽連進來。
江苜從頭到尾,都只是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他孤注一擲,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賭徒。
“那,那哭聲?”林祥文掛完電話,仍是不敢相信。他來之前接的江苜的那個電話,背景音里明明是有孩子的哭聲的。
江苜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那哭聲不過是他在網上下載的錄音。
林祥文哪里能聽得出來,四五歲的稚子哭泣的聲音本就難辨。更何況他先入為主的猜測,以及監控佐證,他堅信自己的兒子被江苜帶走了。
唐辛不可能讓他們站在這無休止的閑聊,他們得把江苜帶走。
他制止了準備上前給江苜戴上手銬的那個年輕刑警,說:“不用拷。”
江苜聞言,抬眼看了唐辛一眼,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那個笑太過復雜,即使是有多年刑偵經驗,眼睛毒辣的唐辛,都無法描述。
諷刺、感激、悲哀、無奈。。。
江苜非常配合的跟著他們往車上走,路過凌霄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
那張臉直到看到凌霄的時候,才有了一絲動容。仿佛鐵血面具有了裂口,流下藏匿其后的柔軟綿密的細沙。
江苜收回視線,和他擦肩而過,一言不發。
“江苜!”凌霄開口喊他。
江苜的身影一頓,沒有回頭。
“雪絨花好聽嗎?”凌霄輕聲問。
江苜低下頭,程飛揚居然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絲愧疚。
“很好聽。”江苜聲音輕得像風中柳絮。
江苜利用凌霄對他的珍視,利用他小時候溫情的回憶,作為催眠他的手段一環。
凌霄當時怎麼也不可能想得到,江苜要求他給自己唱歌的時候,已經開始計劃如何從他身邊脫身。
之所以讓凌霄給他唱兒時的哄睡歌,也不過為了探知他潛意識深處,在幼兒時期對睡眠的原始記憶。
江苜甚至更早就開始計劃了,他提前那麼多天拉著凌霄陪他午睡,是為了給凌霄打造出午后犯困的生物鐘。
早上江苜那唯一一次的主動,也是為了消耗凌霄的精力和體力,讓他生理上更加接近懈怠和倦憊的狀態。
溫飽思欲、淫飽思眠。
他甚至連時間都算好了,結束后正好是凌霄最困倦的午后。他這個時候提出想出去吃飯,并且要求自己開車。
江苜的每一個行為背后,都有明確目的。
凌霄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更清楚,江苜為什麼總說他命好。他真的是正好趕上有林蔦這個事的時候認識的江苜,如果隨便換成其他時候。。。
凌霄不敢想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樣。
當初的江苜怎麼可能因為那三天的手段就臣服于他,他有世上最堅韌的靈魂。
困住江苜的根本不是他那些小兒科的手段,而是恨意。
江苜含恨畫地為牢,哪都去不了。
而恨又給他插上了翅膀,誰都困不住他。
江苜坐上警車后排,載著他的這輛車先行一步,后面人還在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