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苜的話隱去了主語,似乎是在說林蔦,又似乎是在說別人。
唐辛目光沉沉,和他對視,卻探尋不出分毫。
他因為懷疑,這些天排查走訪了林蔦生前的很多事,也發現了很多事。
他知道林蔦生前和顧如風有過一段時間的密切聯系。
他知道關于林蔦的死,說法很模糊,校方在處理上也有很大問題,人死之后直接火化。負責這件事的張辰飛是在好幾天之后才通知家屬,也就是江苜。
他還知道了,林蔦生前好像受過李欽和秦諶的霸凌,只是具體情況并不清楚。
這幾個人,現在死的死、瘋的瘋。而且無一例外,生前和江苜都有聯系。
他看了顧如風跳樓那天,除夕夜酒會的賓客簽到名單,看到了江苜的名字。
另外還了解到張辰飛出車禍的地點,佘山,是在江苜的邀請下過去的。張辰飛出車禍前幾分鐘,還接了江苜的一通電話。
而關于秦諶,指向性則更加明確。他重新調取了秦諶當天行動的街道監控錄像,果然又發現了江苜的身影。
他們當天中午一起吃午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并且在秦諶去廚具店買菜刀前十來分鐘,兩個人才分開。
如果一件事是巧合,那麼樁樁件件放在一起,還是巧合嗎?
唐辛見識過江苜審訊犯人時的樣子,他知道,面對江苜,想套話是不可能的,他永遠不會掉進語言陷阱。
于是唐辛直接問:“是你做的嗎?”
江苜臉上連一絲波動也沒有,說:“不是。”
唐辛又問:“顧如風死的那天,在酒會上,你和他說過話嗎?”
他調取了除夕當晚,宴會廳內部的監控。雖然沒有直接拍下顧如風和江苜溝通交流的畫面,但是卻拍到兩人先后走到角落的畫面。
那里是一個監控死角,從別的監控中可以看到,顧如風走到了畫面外,而過了沒多久,江苜也走了過去。一直到了十來分鐘之后,江苜才從那個死角里重新走回畫面。
就是這十來分鐘,畫面外的十來分鐘,江苜肯定做了什麼。
江苜沒有否認,說:“說過話,我們本來就認識,說幾句話沒什麼吧?”
唐辛緊接著就繼續問:“顧如風死前和你說過話,張辰飛死前接了你的電話,秦諶發瘋殺死李欽之前,和你一起吃了飯。你讓我相信這都是是巧合嗎?”
“那不然呢?”江苜神色無常,說:“你也說了,只是聊了幾句、打了個電話、吃了個飯,都是正常且普通的社交行為。唐辛,你拿這個作為我有嫌疑的證據,連立案都立不了。”
“說到底,這只是你的懷疑。唐辛,我之前就說過,你們搞刑偵的想象力過于豐富。當然,這種狀態能幫助你們在辦案的時候從蛛絲馬跡里發現有用的線索,但是大部分時間里,想象就只是想象。”
兩人對視片刻,唐辛雙手抱臂,身子往后靠了靠,眼睛始終不離開江苜。
江苜在和他虛與委蛇,如此推拉下去,這場談話將毫無意義。
唐辛只能再次拋出自己調查到的一件事,問道:“穆楚,這個人你認識吧?”
江苜點點頭,說:“認識。”
于是唐辛接著說:“顧如風死前,穆楚和他有過親密關系。而我還查到,你給穆楚先后兩次轉賬,共計四十萬,有沒有這事兒?”
江苜并不否認,點點頭:“嗯,他妹妹生病要做手術,他為了賺手術費去聲色場合工作,我看他實在不容易,就出手幫了一把。
你是打算給我們學校寫表彰信,表彰我嗎?”
唐辛手指磕著咖啡杯的杯沿,不知在琢磨什麼,過了一會兒,說:“江苜,你一個清貧的知識分子,雖然收入不低,但是也沒有到可以隨意這麼大手筆的資助人的程度吧?我記得你以前可沒這麼奢侈啊?你為什麼要幫他?”
江苜不急不躁,聲調平穩,說:“你要是想從行為邏輯上說這事兒,那我幫你捋一捋。我以前確實沒這麼大方,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弟弟死了,我自己不婚不娶沒孩子,我還存錢干什麼?看到有人等著這錢救命,我花點錢,救一條生命,你不覺得這買賣值嗎?”
江苜接著又輕描淡寫的說:“而且你不是知道嘛?我傍上了凌家的少爺,我還缺這麼點錢嗎?”
江苜的面相長得是真的好看,五官異常標致,骨相也是絕佳。縱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也總能讓人感覺怦然心動。
唐辛一皺眉,有點不敢相信“傍上”這個輕浮的詞會從江苜嘴里說出來,而且還是用在自己身上。這對他來說,比王母娘娘開妓.院還讓人驚訝。
“你們不是在戀愛?”唐辛問。
江苜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嗤笑出聲。
唐辛終于意識到不對,又想到上次見到凌霄時,凌霄表現出的敵意和占有欲,皺眉問道:“他逼迫你?”
江苜聽到這句話,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閃了一下,唐辛知道自己猜對了。
唐辛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有些艱難的開口問:“你報過警?是嗎?”
他完全可以想得到,江苜遇到這種事會采取的應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