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好喝嗎?”
“不錯。”江苜低頭看了看,又喝了一小口說:“挺好喝的。”
江苜對衣食住行都沒有什麼要求,但他其實又是很能分得出好東西的,比如他隨手開的這支味道不錯的紅酒,堪堪六位數一瓶。
還有之前在日本料理吃的藍鰭金槍魚,江苜不懂日料,但是次次都會去夾部位最好的肉。
江苜天生就應該是個會享受的人,但是又好像特別能吃苦,似乎用最少的東西就能活下去。
凌霄再次想起盛老說的那些話,他說:“所幸江苜精神力足夠強大。”
想到這,他就止不住的后怕。
江苜直到今天,之所以還能神志清醒,好好的坐在這。不是因為他的幡然醒悟悔不當初,而僅僅只是因為江苜自己足夠堅強。
這兩天他一直忍不住回想過往,每想一次,就像是被凌遲一次。自己當初怎麼那麼狠?怎麼舍得這麼對他?
他走過去,手摁在江苜的肩上,低著頭看他。
江苜想起身被他摁住,他抬頭,離得近了看出凌霄也喝了酒。他撇開臉說:“喝了酒就去挺尸,別發瘋。”
凌霄眼眸低垂,看著他一動不動,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臂雖然沒使勁,但是帶著一種壓制力。
江苜有些慌,精神解離之后那次,他就一直對喝醉酒的凌霄有種恐懼感。
好在凌霄酒品算好,不會喝醉了鬧事。那次也是因為心理過于壓抑,并不是完全因為酒的緣故。
可是此時他渾身酒味,看著他的目光又帶著壓迫感,令江苜不自覺得又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夜晚。
再也坐不住,江苜想要站起來。
可他剛一動,又被凌霄輕輕松松地摁了回去。江苜抬起頭,似驚似怕的看著他,問:“凌霄,你想干什麼?”
凌霄沒說話,直接把他抱起來進了臥室。
江苜一直掙扎,怕的聲調都變了,說:“凌霄!凌霄。。。你別發瘋!”
然而凌霄只是把他放到床上,然后抱著他,就沒有再動了。他聲音帶著一絲疲倦,說:“別怕,我就是很想抱抱你。”
江苜喝了酒,這晚睡得還不錯,凌霄反而做了噩夢。
江苜被他吵醒,伸手打開了床頭的小夜燈,然后望向他。只見他眉頭緊蹙,嘴里喊著求著:“江苜,別走。。。你別走!”
“我錯了,你別走。。。”
江苜抓住他的手,說:“我沒走,我在這。”
凌霄在夢里好像聽見了他的聲音,眉間漸漸舒展開,安穩的睡去。
凌霄,我也成了你的噩夢嗎?
江苜看了凌霄一會兒,準備躺回去接著睡,眼睛一瞟看到床邊的地上一堆破爛不成形狀的碎肉。他緩緩向一旁望去,發現還有另一堆。
耳邊是凌霄平穩的呼吸聲,眼前地上是兩具碎不成型的尸體,江苜仿佛能聞到血腥味。
江苜關掉燈,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過了一會兒,湊著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屋內情景再次一點點出現輪廓。
光潔的地板上空無一物。
凌霄一點都沒夸張,他對一個人好起來,真的是好得沒邊。
江苜覺得自己就是真的能生孩子,坐月子的時候也不過就是這種待遇了。
凌霄想對一個人好,那也是簡單粗暴的,先從衣食住行上下手。
衣的話,他倒是想給江苜買衣服,但是估計江苜那脾氣也不會要。
還會覺得自己干涉過度,沒準還得吵架。
行的話,之前給他車他都不開,現在上下班走路就更不用說了。
住的話,反正現在房子已經住著了,除了江苜不愿意過戶收這套房,別的也沒什麼說的。
這麼琢磨下來,就只剩一個吃了,于是凌霄變著花樣似的給他做吃的。
江苜愛吃魚,凌霄就每天換著口味做魚給他吃。鳥鳥也跟著沾光,做完絕育到現在,又胖了一圈。
到最后,凌霄覺得自己幾乎都認識世界上所有的魚了。
凌霄跟江苜這麼說的時候,江苜笑了。
凌霄問他:“你笑什麼?”
江苜:“想起馮唐的一篇文章。名字叫《我爸認識所有的魚》。”
凌霄不愛看書,更沒看過馮唐,他隨口說:“我又不是你爸。”
“你可真會抓重點,遺傳林女士的吧。”
林女士就是凌母,姓林,名琳。最近林女士經常借著給凌霄打電話的時候,找江苜說話,對他噓寒問暖的。林女士腦回路可謂清奇,最擅長四兩撥千斤,經常把江苜弄得沒辦法。
凌霄笑了笑,問:“那篇文章說什麼的?好看嗎?”
“好看啊。”江苜回答,接著半真半假的說了一句:“我都看哭了。”
“真的假的?”凌霄不信。
“假的。”江苜想都不想就說。
凌霄嘁了一聲。
江苜又說:“那時候就是羨慕馮唐。”
“羨慕他什麼?”凌霄給他夾了一塊兒自己做的酸梅泥猛魚問。
江苜搖搖頭,沒說話。他吃了一口魚,梅的咸酸,配合魚肉的鮮嫩,十分可口。
江苜想,我現在已經不羨慕他了。因為,已經有人為了我去認識世界上所有的魚了。
張辰飛的葬禮,江苜沒去參加。
不過在學校組織教職工捐款,撫慰未亡人的時候,江苜跟著捐了一筆錢。
事故鑒定出的很快,因為牽扯到賠償的問題,所以保險公司的鑒定和勘察,有時候甚至比警方還要嚴謹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