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我們都混到了這個份上了,要是孩子想要做什麼都還瞻前顧后的在乎別人的看法,那我們站在這個位置還有什麼意義?”
狼群首領對于狼崽子的維護,霸道、理所當然,令江苜心中一震。他到了現在總算是完全明白凌霄的性格成因了。
他突然笑了說:“凌霄真是我見過,命最好的人。”
凌少虔不置可否,添了一句:“等你再了解他一點就知道,他不僅是命好。”
江苜想問他,知不知道凌霄當初都對他做了什麼。可是想想他對凌霄的維護程度,突然又覺得沒什麼必要了。
再次回到屋內,凌老爺子喝完茶,起身到了自己的羅漢床上,提著小茶壺泡茶。招呼凌霄和江苜,道:“過來,過來。”
江苜轉頭看凌霄,凌霄眼神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過去。
脫了鞋,上了羅漢床。兩人盤腿坐到凌老爺子對面,乖巧得像一對年畫娃娃。
凌老爺子隨手拿過一個烏木沉香的匣子,里面三枚發著暗淡銅光的古錢幣,大概因為年代久遠,上面還有斑斑點點的藻綠色銅銹。
他把匣子推到兩人面前,說:“起卦。”
江苜又轉頭去看凌霄,眼中盡是迷惑。
凌霄在茶幾下輕輕拍拍他的手,然后對老爺子說:“我先來。”
接著只見他拿起匣子里的古錢幣,隨手撒回去,如此重復了六遍。
凌老爺子等他起完卦,手指在茶桌上劃了幾下,沉聲說:“艮卦。”
凌霄給老爺子倒上茶,問:“怎麼解?”
“艮為止,當止則止,當行則行。”
凌霄嘁了一聲。
凌老爺子拿起身邊的拐杖,朝他肩上就是一棍。
凌霄狗似的嚎了一聲,說:“這說了不等于沒說嗎?”
凌老爺子拿出一本舊書,翻到一頁,只見上面寫著:“《艮》: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
初六,艮其趾,無咎。利永貞。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隨,其心不快。
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厲,熏心。
□□,艮其身,無咎。
六五,艮其輔,言有序,悔亡。
上九,敦艮,吉。”
凌霄眨巴著一雙清澈但愚蠢的眼睛,問:“什麼意思?”
凌老爺子用手指指著上面的字,一句一句翻譯道:“抱住他的背部,得不到他的身體;行走在他的庭院里,見不到他這個人(雙方關系的現狀)
抓住他的腳趾,
抓住他的腿肚子,他不能隨意活動,他的心中不愉快。
抱著他的腰,撕裂了他的夾脊肉,疼痛像火燒心。
抱住他的身體。
摁住了他的面頰,言談有序。(上面的強行都沒有效果,還是交談溝通重要)
誠懇地阻止他走開。(誠懇才是最重要的)”
凌霄不語。
江苜越聽越怪,問:“他是誰?”
凌老爺子說:“那誰知道?這個他,是卦的客體,就是這小子起卦時心里所想的人或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到江苜起卦了,他學著凌霄的樣子起了卦。
凌老爺子看著,眼睛越睜越大,到最后忍不住激動起來,說:“乾卦!”
江苜因為不懂,所以表情淡淡,問:“好的嗎?”
凌老爺子搖頭晃腦道:“困龍得水好運交,不由喜氣上眉梢,一切謀望皆如意,向后時運漸漸高。”
江苜垂著眼皮,嘴里念道:“一切謀望皆如意。。。”
比起江苜的淡定,凌霄反而更高興,說:“這一聽就是上上卦,老頭兒,快解!”
凌老爺子提氣,正要長篇大論。
江苜抬眼,抬手制止他,說:“不用解。”
“。。。。。。啊?”凌老爺子一口氣剛提起來就憋回去了,疑惑不失可愛得歪頭看著江苜。
“這樣挺好的。”江苜說,他只要這一句就夠了。
這時桂嘉言打來電話,江苜起身走到窗邊接了起來。
“江苜,你在干嘛呢?”
“我在凌霄家,剛吃完飯。”
“你們這就見家長了?”桂嘉言有點訝異。
江苜想起剛才的事就糟心,沒正面回答,只是問他:“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
“哦,沒什麼,我以為你一個人在家呢。想問問你要不要出來聚聚。”
“今天除夕,你不在家嗎?”
“這不是已經吃了晚飯嗎?每年這個時候,圈子里的年輕人都要出來聚一聚的,老慣例了。你來不來?”
江苜有點遲疑,問:“人多嗎?”
“多啊,不過就那些人。程飛揚,邵林,顧大哥這些,很多都是你見過的。”
江苜望向窗外,除夕夜的大雪不知何時翩然而至,他突然笑了,說:“好啊。”
掛完電話,江苜把手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冷酒瞬間穿透他的四肢百骸。
他再次望向窗外的大雪,喃喃念道:一切權謀皆如意。。。
凌霄把車從車庫里開出來,嘴上埋怨道:“我媽那麼喜歡你,你不趁著這個時候和她親近親近,還跑出來。”
江苜閉眼不理他。
到了身在頂樓的宴會廳,果然都是年輕人。空氣里昂貴矜持的香氛彌漫整個廳,仿佛多吸一口就要收費。江苜跟著凌霄,也混了個臉熟,倒是也有人不停的來打招呼。
桂嘉言走了過了過來,說:“真沒意思,還不如在家看春晚。”
凌霄嫌棄他,說:“明明正當年,怎麼跟個老頭似的。
你不會還穿護膝吧?”
桂嘉言不明白像老頭和穿護膝之間有什麼關聯,沒搭理他。
這時邵林和程飛揚也走了過了,邵林看到桂嘉言時,腳步頓了一頓,桂嘉言也把臉轉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