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絕不會想到,這兩個看起來很投緣的人,實際上回家后幾乎不怎麼聊天。除了必要的信息交流,兩人在家里大部分時間相對沉默。更多的聲音,都是熊樂晨在用平板看視頻。他本來是戴耳機看的,可薛銳注意到后,表示他不介意聲音外放,而且他有時也會坐到旁邊一起看。這幾乎成了兩人在家里一起做得最多的事。
而今天進門后,薛銳看著熊樂晨像是走“回家必要流程”似的,去上廁所、去倒水喝、然后往沙發上一坐開平板,忽然開口道:“你今天,不太一樣。”
“什麼?”熊樂晨放下平板,仰頭望向他,“哪里不一樣?”
“你今天在那個蘇琳兒面前,說了很多。在‘特美辦’和那兩人說的時候,也說了不少。”薛銳走到他跟前,垂眼看著他,“今天一天,比你好幾天加起來的話都多。”
熊樂晨似乎愣住了,然后問道:“我今天的話很多?”
“是多了一些,但不是壞事。”薛銳在他身邊坐下,徐徐道,“面對蘇琳兒的謊話連篇時,你那些話很有邏輯,也很有氣勢。你看出了她語言里的漏洞,壓制了她。”
熊樂晨望著他:“我只是……提前想好了那些話。”
這個跡象其實還挺明顯的,畢竟熊樂晨不太順著蘇琳兒的話往下說,都是強行回到自己的話題賽道上。但薛銳沒說這些,只是道:“提前想得好,臨場發揮也不錯。那個魔物說的話,你都能反駁。在‘特美辦’溝通的時候,你能把蘇琳兒謊言下的真實都提煉出來,清楚傳達給他們。”
他說完這些,稍稍停頓了一下,隨后徐徐道:“其實你很聰明。
只是我剛見到你那些天,你總是很沉默,你在家里也很沉默。如果你愿意表達,我想其他人都會逐漸了解你,明白你的建議是足以信任的。”
“……是嗎?”熊樂晨覺得薛銳說到了自己心里,但又無法徹底表達心中所想,只能斟酌著說辭道,“可我的記憶缺失太多,我怕說錯,別人聽不懂。”
“已經完全夠日常交流了,有時候,你的表達甚至比許多人要更清晰。”薛銳道,“而且你不多說些,怎麼能練習?不用擔心別人怎麼看你。既然你之前失憶了,那現在的你,就是全新的你,是什麼樣的都可以。”
“‘什麼樣的都可以’……?”熊樂晨重復著他的話,似乎在思考什麼,薛銳就耐心等著。好一會兒后,薛銳終于等到熊樂晨再次開口:“那,你能幫我多練習說話嗎?”
薛銳微微一笑:“當然可以。”
第二十一章——有緣人
第二十一章——有緣人
接下來幾天,熊樂晨和薛銳都沒能進一步處理蘇琳兒的事。
但一樁樁一件件還真發生了不少。首先就是“特美辦”帶了一個擅長處理“冤魂死靈”類問題的同事,又去見了一次石天銘。那會兒石天銘已經進了拘留所,不管面對誰都是一言不發,蘇琳兒也沒出來。同事折騰了些手段,連鄧雯雯的八字都掐上了,最后只能給出判定——如果要他來下這個案子的結論,他會說沒有邪靈作祟。
結果“特美辦”剛走不久,石天銘就開始出事了。先是對著虛空自言自語,接著就開始發瘋撞墻,喊腦痛腦亂。一通折騰下來,石天銘又被保釋進醫院去了。
醫生說可能有躁郁癥的跡象,具體還要觀察判斷。石家應該還去申請了檢方鑒定,要是真鑒定出精神疾病,那起碼給石天銘減刑是沒問題。
說到減刑,石天銘被檢方起訴的概率應該是十有八九了。
消防給出了初步的火災調查報告,人為縱火痕跡明顯。刑警隊那邊也傳來消息,別墅死者體內發現了安眠藥物的成分。雖然這兩頭都說還沒下定論,可兩邊一合,這麼多人都死在人為的昏迷和火災之下,就一個石天銘還活著,難道還不把他往死里查?
而鄧雯雯的案子,據說已經有很多證據表明,人就是被她最后見過的那個女孩殺死的。不過拋尸這事還在調查,畢竟單獨一個女孩很難順利帶走成年女性的尸體。而冥示會這種瘋瘋癲癲的屬性,使得警方高度懷疑拋尸同伙也在這個教會里,所以教會、包括教會成員最多的大學,正在被嚴查。
在這兩件案子不斷推進的期間,熊樂晨也終于去看了心理醫生。
這醫生不是第一次幫熊樂晨診療了。一通聊天下來,醫生表示問題不大。雖然熊樂晨沒有記憶復蘇的跡象,但他已經能夠正常生活,思維和交流都沒問題,不必強行追求找回記憶。熊樂晨的小問題在于不太有情緒波動,不容易共感,對一些比較復雜的話語和問題會表現得相對遲鈍。不過這些可能都是后遺癥癥狀,在重建社會化生活能力時大概會慢慢恢復,就算不恢復也不會有多大影響。
這個論斷下完,熊樂晨終于不必再去看醫生了。他將這事告知了盧萍和張弛,然后眉眼間頗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看得薛銳暗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