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扯了扯嘴角:“是,聽上去的確是條捷徑。但是修煉速度快的代價是,他們自己封死了自己向上的通道,迄今為止,幾千年來,沒有一位渡劫期的魔修能夠成功飛升,所有人都當場死在了天雷下,無一幸存。”
“……所以,這是一條死路?”谷梁一眨了一下眼睛,“那他們明知此路不通,為什麼還要選擇這種修煉方法?”
“師父當初對我說,因為他們目光短淺,只能看到當下,我們修煉的正統功法和那些歪門邪道完全不同,雖然過程艱難,但只要堅持下去,必然是一條康莊大道。”
周明忽然慘笑起來:“但你們知道嗎,當今修仙者,每個正統修士在進入宗門拜師后的第一個環節,就是服用我們林神宗的筑基丹……自此之后,除了水以外不得進五谷,我的那枚筑基丹,還是師父親自交給我的!”
他越說越激動,五指死死地抓著病床的扶手,到最后靠在床頭的身體都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繃帶下方再度隱隱滲出了鮮紅色。
“我不相信我的師父,我的師門會這樣欺瞞我!”
他一巴掌拍在床鋪上,不顧手背上的針頭都被擠壓變形,整個人都在劇烈地喘著氣,面色痛苦,一雙眼睛里布滿了猙獰的血絲,“但除了那枚筑基丹,我想不出別的能讓那東西寄生在我體內的契機了!師父還告訴我,那些魔修手段殘暴動輒挖人心肝,可我現在已經分不清究竟誰是善是惡了!”
谷梁一趕緊安住撫他,易言叫來了校醫,校醫一邊給周明重新扎針,一邊把他們倆罵了個狗血淋頭:“你們好好的又刺激他干什麼?不知道我們費了多大勁才讓他恢復成這樣的嗎!出去出去!”
一天之內接連被轟出去兩次,谷梁一揉了揉鼻子,覺得頗有些尷尬。
但這麼一出下來,他和易言之間那種微妙的氣氛也淡了不少,這讓谷梁一內心稍稍松了一口氣。
雖然還是忍不住在內心埋怨了一下幽,但想起剛才周明那番信息量極大的話,他還是主動出聲問道:“你覺得周明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枚筑基丹,”易言言簡意賅道,“問題很大。”
谷梁一也是這麼認為的。
現在一切跡象都指向了林神宗有內鬼,故意坑害修士,這個天大的陰謀甚至涉及到了大半個修仙界。
也怪不得周明會表現得那麼崩潰了,谷梁一想,如果換了他知道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恐怕也……
想到這里,他不禁抬頭看了一眼易言。
易言很敏銳,立刻抓住了他的小動作。
“怎麼了?”他問道。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看著易言那雙平靜的眼睛,谷梁一張了張嘴,忽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現在告訴易言,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是會驚慌嗎?還是下意識的逃避和否認?
谷梁幽給他出主意:“你可以旁敲側擊地問問他。”
谷梁一想了想,覺得幽說的有道理。
他斟酌著措辭對易言說道:“看來周明和他師父的關系應該不錯。”
“對,”易言不疑有他,“老二跟我講過,周明是個孤兒,是被他師父從昆侖山腳下的村莊里帶回宗門撫養長大的,兩個人感情很深。”
兩人一起并肩走出了病房,出門開闊的天光讓谷梁一腳步一頓,微微瞇起了眼睛。
易言恰好在此時望向他,校園郁郁蔥蔥的林蔭道下,黑發青年下意識抬手遮擋陽光的寧靜畫面讓他輕輕屏住了呼吸,嘴唇不自覺地抿成了一條線,目光像是被黏在了戴在修長骨節上的蒲公英戒指上。
直到谷梁一用疑惑的聲音在前方呼喚他,易言才勉強回過神來。
“來了。”
“我也是孤兒,”谷梁一邊走邊說,狀似無意地問道,“易哥,你家有幾口人?”
易言沉默片刻,回答道:“法律意義上的直系親屬,一共有七位。”
谷梁一驚訝道:“這麼多?”
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再加上父母——不對,傅警官已經犧牲了,滿打滿算也只有五位吧?
“我爸去世得早,我媽媽后來又成家了,我繼父有兩個孩子,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在上初中。”易言說。
這大概是他從福利院離開后的發生的事情了,谷梁一悵然地想,傅警官犧牲了這麼多年……倒也正常。
“那你們家肯定很熱鬧吧?”他笑了笑問道,“尤其是過年的時候,弟弟妹妹會問你要紅包嗎?”
“沒有,”易言望著前方,“他們和我不算太親,我平時也不和爸媽住在一起。”
谷梁一沒反應過來:“你之前不是在上高中嗎?是寄宿學校?”
“是寄宿,”易言淡淡道,“但他們搬到了別的城市,所以我周末一般也不回家。”
“…………”
谷梁一不太能理解易言為什麼要這麼做,在他看來親人的陪伴是比什麼都要重要的東西:“那你為什麼要一個人留下來?”
易言沒說話,只是看了疑惑的青年一眼,眼底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你們學校門口那間咖啡店的招牌還挺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