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觀察的期間,宮明從他的微表情中看到了不可置信、恐懼、憎恨、后悔,以及某種深深的彷徨無措。
“是重要的人出了什麼事嗎?”
又過了片刻,宮明終于開口詢問道。
除非是突然得知愛人和親人摯友離世或是身患重病,否則一般的打擊絕對不會讓一個在半夜被人強行帶到陌生地點后,還能條理清晰地與陌生人討價還價的年輕人一下子變成這副惶惶不安的樣子。
聽到他的聲音,阿爾法的眼珠顫動了一下。
在宮明說完后許久,他才終于回過神來,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慘白如雪的臉來。
他手中的這枚金色徽章,代表著魔法公會的最高地位,也是老師每天都會隨身帶在胸前的榮譽象征。
老師曾經說過,有朝一日當她覺得自己能夠獨當一面,或者她出現了意外沒有辦法再履行自己的職責時,就會把這枚徽章交給他。
阿爾法以為,自己至少還要再等二十年才會從老師手中拿到這枚徽章。
可是,為什麼今早它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床頭?
又為什麼,它的表面會出現噴射狀的鮮紅血跡?
……他甚至不敢去細想這背后的原因。
但阿爾法唯一能肯定的是,魔法公會本部肯定出大事了!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理智告訴他徽章上的血跡十有八九就是老師的。可心急如焚歸心急如焚,問題是,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還寄人籬下,自身難保。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幫到老師!?
阿爾法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啞著嗓子詢問道:“宮先生,我可以相信你們嗎?”
宮明挑眉:“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我以為你還要繼續在這里等你老師的答復。”
要知道,昨天談合作的時候,即使他們都已經把招生手冊擺出來給阿爾法看了,年輕人也只是堅持說自己沒法做決定,得先寫信給老師商量才行。
怎麼這才一晚上過去,阿爾法就改變主意了?
“因為,”阿爾法閉了閉眼睛,“我老師那邊出事了。”
宮明并不意外,他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這次面上終于露出了些詫異的神色:“那你該不會說,接替你老師擔任魔法公會會長的人就是你吧?”
阿爾法沉重地點了一下頭。
“…………”
饒是宮明也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他們這叫什麼見鬼的運氣,本來只是想順便在城里撈個人和魔法公會搭上線,結果易言這是直接把下一任——或許已經是現任的會長扛回來了?
這運氣,也是絕了。
但吐槽歸吐槽,宮明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對于漠大來說是十分有利的。
如果阿爾法想要回到魔法公會,那就必須要借助他們的力量。
“抱歉,但我想我得先搞清楚一件事,”在明白了這一點后,宮明的態度也變得圓滑了許多,他笑了笑,不緊不慢道,“你現在代表著的,是你自己,還是你的老師,亦或是整個魔法公會在和我們商談?”
阿爾法下意識道:“當然是魔法公會……”
“你確定嗎?”
宮明忽然收斂起笑意,盯著他再一次確認道。
阿爾法沉默了。
他還太年輕,這次意外又發生的太倉促,具體過程他甚至還不知曉,仔細想來,除了身為魔法公會會長弟子的身份和一些沒什麼用處的虛職頭銜以外,他手底下其實并沒有什麼可以倚靠的力量。
但是阿爾法知道,自己現在絕不能露怯。
——因為他對面這個比他還小一歲的男人,絕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貨色。
盡管宮明的長相秀麗,眉眼溫和,總是面帶笑容坐姿放松地靠在那里,就像只是在和他隨意地聊著天,但阿爾法每每在被他那雙安靜又透徹的眼睛注視的時候,總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宮明總是能用寥寥數語精準地戳中他的弱點,在這個男人面前,自己的任何心理活動仿佛都被看透了,完全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然而最讓阿爾法不可置信的是,宮明還告訴他,自己并不是這間商鋪的負責人,并且他們漠大的“校長”——阿爾法理解為學院的院長,也另有其人。
當時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阿爾法表面不動聲色,內心里卻早已掀起了狂濤巨浪,對于漠大的忌憚也再上一層樓。
但當魔法公會面臨巨大危機時,他卻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個念頭:
——如果有了漠大的幫助,自己一定就能幫上老師的忙了吧?
“你們必須要幫我,”他斟酌著措辭,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更加篤定強硬一些,“因為這就是在幫你們自己。”
“在知道老師出事的消息后,城主絕對會直接撕破臉皮,第一時間在城中對我進行大肆搜捕,一旦被他知道是你們包庇的我,你們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是嗎。”宮明淡淡道。
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原本都快為自己這個靈機一動想到的完美理由鼓掌的阿爾法頓時又開始忐忑起來,懷疑自己剛才的語氣是不是太過于強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