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子臣的嘴唇嚅動了一下,卻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只是,很遺憾,”焦教官低頭翻著他的心理評估報告,“這里不是軍營,人類危機當前,我要的是心理穩定遵守紀律的兵,而不是肆意妄為的將軍。”
“雖然指揮部的意思是讓你去干后勤,但是我也承擔不起再來一次意外的責任了,你自己打申請,退出特動組吧。”
王子臣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教官!”他攥緊雙拳,神情急切地懇求道,“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哪怕讓我送物資也行,我一定會好好干的!”
對于特動組的每位成員,無論負責什麼任務,指揮部都會每個月定期打給他們的家人一筆豐厚的工資。如果沒有這筆錢的話……
想到家里坐輪椅的母親,王子臣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后悔!
他恨不得把之前的自己往死里揍一頓——
誰讓你那麼莽撞沖動的?
誰讓你做事不考慮后果的!
明明中途都已經察覺到了谷梁一其實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為什麼還要遷怒到他的頭上,甚至失去理智,動了真格???
“我是個混蛋,”王子臣顫抖著說,“但是教官,我媽她……”
“你現在考慮到你媽了?”
焦教官冷哼一聲:“不用我說,你應該也能想象得到地球那邊的網絡輿論有多激烈吧。你連累她連累的還少嗎?”
王子臣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喃喃道:“我媽她不怎麼識字,平時基本不上網……”
“但現在是互聯網自媒體時代,”焦教官說,“你母親的住處早就被人查出來了,現在被一群網紅堵在門口。
她報了警,警方已經把她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就是暫時回不了家了。”
王子臣閉了閉眼睛,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直響。
當初他最痛恨的、欠了一屁股賭債的父親死后,那些討債的債主們,就是這樣帶著一部部手機,堵著他們家門拍視頻辱罵的。
他曾發過誓要帶著母親遠離這樣的環境,可是現在呢?
“我是個混賬,”他跌回原位,把臉深深地埋在手掌心內,“教官,對不起……”
“你該說對不起的可不是我。”
焦教官見他這樣,也不禁搖了搖頭。
說實話,谷梁一的傷其實不重,修養幾天基本就能愈合了。
見慣了訓練演習時各種傷勢的焦教官之所以表現得那麼氣憤,還是因為谷梁一對人類的意義太重要了。
重要到,他和指揮部那邊做了好幾個預案,都完全沒預料到那麼簡單的一場校內對練,王子臣居然就能把人弄進校醫院。
而且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又出了直播畫面突然中斷的事情,宗校長那邊聯系指揮部詢問原因,但陸部長一直沒給他們一個肯定的答復,只是說,讓他們持續關注谷梁一的心理狀態,一旦發現不對立刻報告。
活了幾十年,焦教官能不清楚這寥寥數語背后,地球上究竟發生了多少不可預見的恐慌和紛亂嗎?
谷梁一一旦出事,后果真的不是他們任何人能夠承擔得起的——再怎麼說,焦教官都不希望王子臣因為這件事被釘在恥辱上,成為全人類的罪人。
“你真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他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冷聲說道,“那麼多專家,那麼多評估員,都沒料到你會被情緒沖昏了頭腦。
到底該怎麼打指導賽我沒教過你嗎?”
“你母親這把年紀了還要為了你向所有人道歉,你真的……太讓人失望了,王子臣。”
這番話的殺傷力相當大。
王子臣像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很久。
最終,他紅著眼眶抬起頭,哽咽著對焦教官說:“我明白了,教官,我會自己寫好退隊申請交給您的。”
“……對不起,我辜負了您這段時間的栽培。”
聞言,焦教官又嘆了一口氣。
“行吧,你留在這兒好好反省一下吧,我就先走了。”
待房門關上,焦教官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瞬間消失。
“臭小子,不給你個狠教訓,你還真當我這個魔鬼教官是泥捏的了。”
焦教官雖然對于王子臣當初不把他的命令放在心上的行為非常不滿,但搞出今天這一出,倒也不是他自作主張。
什麼“承擔不起再來一次意外的責任了”,他這個教官承擔的責任還少嗎?
自從谷梁一出事,他嘴巴里就活生生長了一個大燎泡,到今天都還沒消下去!
他望著正并肩站在走廊盡頭的谷梁一,還有另一位正笑瞇瞇望著他說話的年輕人,搖搖頭,自言自語地感嘆道:“虧他能想得出來,這個大人情,足夠叫那個混小子給谷梁死心塌地賣命一輩子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宮老師,這樣就行了嗎?”
谷梁一放下筆,疑惑地轉頭看向身旁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這位是今年剛應聘進漠大心理咨詢室的心理醫生,宮明。
同時,他也是未來接任王子臣的二隊隊長。
宮明今年25歲,略長的頭發在腦后扎成了一個瀟灑的小揪揪,眉眼清麗卻并不顯陰柔,據他自己介紹,因為少年時期曾學過幾年的戲曲和柔道,所以雖然現在身上有肌肉,體型卻一直很清瘦,就連身段比一般女生都要柔軟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