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別亂動……”諸葛逍剛想伸手攔下他的動作,突然,只聽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啪!”
他的臉上露出了驚詫至極的神色,怔怔地看著面前神色冷淡的谷梁一,還沒說完的話頓時卡在了嘴邊。
一向脾氣好到不行的谷梁一……居然拍開了他的手?
但青年卻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反應。
換做平時早就連聲道歉的人,現在卻只是毫無情緒波動地掀起眼皮,冷淡地瞥了一眼諸葛逍便收回了視線,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過路人。
那雙漆黑的眼眸深處,仿佛縈繞著一團化不開的濃霧,讓人無端聯想起深秋的寒夜,周身的冷漠氣息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低下頭,看著指縫間滲出的鮮紅血跡,眼神很冷,嘴唇幾乎沒有嚅動,極輕極低地喟嘆道:
“……又不好好照顧自己。”
無人注意到,在青年話音落下的剎那,風聲乍起,一股無形的波動以他為圓心,瞬間向四面八方蕩開。
覆蓋在整個訓練場地面上的細小浮塵和砂礫同時齊齊震動,在漂浮離地數毫米后,又無聲無息地再度落下。
遙遠的莫頓城內,正爬伏在高塔上沉眠的骨龍忽然抬起頭顱,甩了甩猶如長鞭般的白骨龍尾,遙望向城外的方向。
它眼眶中燃燒的幽冥之火微不可查地晃動了一下。
主人的氣息……
但是,為什麼會在兩處不同的地方?
人群中對法力變化最敏.感的諸葛逍,這會兒也有種喘不過氣起來的感覺。
如果說他唯一一次成功催化植物時,體會到的法力變動范圍僅限于周身半徑的一米之內,那麼此時此刻,就是整個天地間的大氣壓強,都在發生某種不可知的劇烈變化。
他猛地扭頭看了看其他人,卻發現周圍人的表情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只有他一個感覺到了不對勁嗎?
諸葛逍緊張地咽了咽唾沫,看著這樣神情陌生的谷梁一,他突然莫名打了個寒顫。
谷梁他到底是怎麼了!?
幸好,谷梁一這樣奇怪的冷漠狀態并沒有維持多久。
幾秒種后,他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樣,猛地抬起頭,視線怔怔地越過諸葛逍他們,望向了面前墊子上那副被壓折的眼鏡。
“老四你沒事吧臥槽,你吱一聲別嚇我啊。”
也不知怎的,諸葛逍突然一下子又能自如呼吸了。
但看著谷梁一這副呆呆傻傻的樣子,他頓時更害怕了。只是這次他沒敢再伸手,而是連聲問道:
“腦袋暈不暈?沒摔成腦震蕩吧?”
谷梁一沉默著搖了搖頭。
他用完好的右手撿起了那副眼鏡,珍惜而慎重地用袖子擦干凈了上面的污漬。
但是劃痕和壓折的斷裂處是不可能復原的,無論谷梁一再怎麼反復擦拭,那些痕跡永遠都留在了鏡框上。
……他擦不干凈了。
易言大步走了過來,沉著臉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肩膀。
“讓諸葛逍他們帶你去校醫室,我等會就來。”
雖然剛才是第一個趕過來的,但在看到谷梁一臉上那副冷漠的神情后,易言卻猛地頓住了腳步,臉色微微蒼白,直到圍觀人群把他的身影徹底遮擋住。
他承認,他害怕被另一個人格認出來。
直到谷梁一重新恢復了平時的模樣,易言才有勇氣再度上前。
人總是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貪心。
他不想失去站在谷梁一身邊的資格,更不想當谷梁一崩潰悲傷的時候,把最靠近他的位置拱手讓人。
他聽到跪在墊子上的谷梁一閉了閉眼睛,用顫抖的聲音低聲道:“這副眼鏡……是當初我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但是他不在了,我……”
谷梁一有些說不下去了。
可能這件事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黑發青年抬起頭,捧著那副眼鏡,紅著眼睛問易言:“它還能修好嗎?”
“能。”易言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放心吧,你先去處理好傷口,等回去我一定幫你修好。”
說完,他冷下臉來,抬頭望向了手足無措站在一旁的王子臣。
易言幾乎快壓抑不住內心翻涌的怒氣了,他松開扶著谷梁一的手,把人暫時先交給諸葛逍,然后快步上前,一把推開了想要過來查看情況的王子臣。
王子臣踉蹌了一步,有些虛張聲勢地瞪著他:
“你干什麼?”
他也知道自己惹了禍,因此表面看著兇狠,實際上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底氣不足。
“欺負剛學格斗一個月的新手很好玩?”
“我哪里欺負他了?”王子臣雖然愧疚,但也覺得十分冤枉,“他用膝蓋頂我的那一下也不輕啊,而且訓練還戴著眼鏡本來就是他不對,我哪能想到——”
易言拎起他的領子,壓低聲音質問道:“谷梁為什麼一直不肯摘眼鏡,難道焦教官沒跟你說嗎?”
王子臣不說話了。
指揮部那邊早就把谷梁一的資料調查清楚了,雖然特動組的成員只知道他是個孤兒,但作為隊長,王子臣和易言都是有權利知道全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