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另一個他。
一個全新的、完美的、能夠彌補他所有遺憾的“自己”。
毫無疑問,他們是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存在,谷梁一知道這種幻聽在醫學上叫做多重人格癥,為此,還在另一個自己的督促下查找了很多相關的專業書籍。
只不過,他的目的不是為了治愈疾病,而是為了保持現狀。
他天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不再孤獨了。
可是對方并沒有陪伴他多長時間,就因為自己犯下的一次不可饒恕的過錯,從此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自那之后,谷梁一把自己封閉了很長一段時間。
雖然最后因為某位警官的出現,他還是鼓起勇氣決定好好生活下去,但谷梁一內心總有那麼一個地方,是空虛到難以被周遭一切事物填滿的。
就像是遭遇大爆炸后滿目瘡痍的彈坑中,在來年春天又從瓦礫中艱難生長出了一簇小花,只要一陣風,就隨時都可能夭折。
選擇來到漠北工業大學讀書,是他平生做過最大膽的一件事。
這里距離他生活的城市很遠很遠,南北直線相差一千多公里,相當于跨越了大半個國度,無論是氣候環境還是人,對他來說都是完全陌生的。
雖然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就他就跟全校一起穿越了,也完全沒感受到什麼當地風情特色……
但谷梁一做出這樣的決定,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本心。
還有那個人格消失前殘存下來、留給自己的那一點點勇氣。
他想要改變。
但是,他真的能夠改變嗎?
谷梁一垂下眼眸,望著腳下一直延伸向前的道路,內心有些迷茫。
校園內,高大的行道樹種植在寬闊的道路兩側,明媚的陽光透過交錯的葉片縫隙,在鋪滿落葉的林間小路上灑下點點碎光。
他不禁放緩了腳步,越走越慢。
看著路邊樹叢里完全不怕人、還特意湊過來蹭他褲腿的貍花貓,谷梁一的眼里也不由得帶上了一絲柔軟的笑意。
這是自穿越后,他第一次露出如此輕松的神色。
“咪咪,過來……你好肥啊。”
他蹲下身,驚嘆地看著這只被學生們喂到跟煤氣罐一樣圓滾滾的貍花貓,本只想摸摸它光滑的毛皮,沒想到它竟然直接一蹬后腿,跳到了自己懷里。
它很熟練地將兩只爪子還搭在谷梁一的肩膀上,還拿頭頂蹭了蹭他身上的毛線背心,求擼毛的欲.望十分強烈。
谷梁一注意到,前面的草坪上還放著一個學生們用紙箱制作的愛心貓窩,他抱著貓咪略微走近一看,發現上面寫著幾個大字:
“請勿投喂此貓,體重超標減肥中!!!”
旁邊還貼著一張眼睛瞪得溜圓、偷拍后受到驚嚇的貓咪照片。
……怎麼看怎麼像他懷里的這只碰瓷貓,就是似乎又肥了一圈。
谷梁一沉默片刻,伸出手撓了撓煤氣罐貍花的下巴。
“當一只大學校園里的貓咪也不錯,”他喃喃道,“一輩子都無憂無慮的。”
但很快,谷梁一就發現這只貍花是只被拆了蛋了的公貓,立刻決定暫時放棄這個夢想。
貓生不易,士可殺不可辱。
“好啦,我要去上課了。”他低下頭,好聲好氣地和貍花商量,“自己跳下去好不好?不然我的背心就要被你爪子勾花啦。
”
貍花鄙視地瞥了他一眼,又老神在在地打起了盹兒。
谷梁一有些苦惱地嘆了一口氣。
不僅是因為他上課快要遲到了,更因為這只豬……這只貓真的很重,他的胳膊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突然,前方的籃球場上傳來一陣響亮的槍聲,他懷里的貍花貓嚇得當場炸毛,沒等谷梁一反應過來,就頭也不回地躥到了樹叢里。
但別說是貓了,就連谷梁一的心都錯了一拍——
校園內怎麼會有槍聲!?
他緊皺起眉頭,直起身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聲音是從一個籃球場內傳來的。
幾名年輕的教官聚在一起,手中拿著本子寫寫畫畫,似乎是在記錄什麼數據。
籃球場的一端豎著幾個用鐵架支成的靶子,而在另一頭,數名學生正雙手持槍,站在劃定的黃線后練習射擊。
但教官們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搖起頭來。
這些學生們的姿勢都還算標準,只是準頭都還有待提升。
昨天嚴北辰在宿舍開玩笑說教官是要把全體學生培訓成特種兵,不過,以目前校內的彈藥儲備量,肯定是不夠那麼多學生都進行實彈訓練的。
所以在今早第一次集合訓練中,焦教官特意從全校兩萬多名學生里挑選出了一些勉強符合他心中標準的人選進行體能測試,然后從中又選出了幾十位,打算對他們進行小班化精英教學。
不出他預料,這些被挑選出來的學生,絕大部分都是退伍兵和體育特長生。
除了那一位。
焦教官視線一轉,目光落在了站在隊伍第一排的黑發青年身上。
為了方便開槍,易言干脆脫掉了外套,上身只穿著一件貼身的黑色無袖背心,下身則是黑色工裝褲搭配高幫馬丁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