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一縷發絲都被修剪得恰到好處,梅子規才告結束,輕輕拂去剪刀上的頭發殘渣。
他看著元景石的新發型,說:“剪發不是一日之功,我這只是根據您的外形和喜好速成的簡單剪法,希望您會滿意。”
元景石笑道:“我不可能不滿意。”
梅子規說:“還是請先照鏡,再作論斷。”
兩人轉身走向室內的鏡子,陽光照耀在鏡面上,映照出他們的身影。
元景石在鏡中看到的是一頭最簡單的短發。
正是梅子規所說的,特別簡單易學的發型,即便是新手也能修剪出來。
然而,就是這樣簡單的短發更能凸顯出元景石得天獨厚的相貌氣質。
過去的長發已經被剪去,利落的短發更突出他清晰的輪廓,使他的俊美更加鋒芒畢露,直擊人心。
“這很適合我。”元景石轉頭對梅子規說,“你很厲害。”
梅子規以專業而客氣的語氣答:“大君過獎了,這只是我勉力而為的一次剪發。我很高興您對發型感到滿意。”
聽了這話,元景石微微一哂,說:“真不知什麼時候,你才肯喚我的名字。”
梅子規默默轉頭看向朝陽,片刻不語。
元景石卻沒有沉湎在對鏡的自戀里,只握住梅子規的手,回陽臺上坐下,看著那兒放著的煙灰缸。
煙灰缸里還躺著昨夜摁滅的半支煙。
“你看,到底是戒煙容易,戒色難。”元景石指著煙說道。
梅子規把手從他掌中抽回,沒有回答。
元景石又問:“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到福利院去嗎?”
“我不知道。”梅子規回答。
元景石托著腮,看著他的臉,好似在看半支煙重新燃起,問:“那你會想聽嗎?”
或許,在某一秒鐘,元景石猜測,梅子規會如從前那樣冰冷地回答“我對雇主的私生活并無關心”。
但這一刻,或許是早晨的太陽太溫暖,又或許是元景石的新造型太驚艷……
梅子規好像一塊硬性海綿,原本是石板似的粗糙堅硬,卻因泡了水,變得不可思議地柔軟:“如果您愿意說的話。”語氣很柔和,像早晨的風。
第25章 元大君的過去
那是一個極其俗套的故事,甚至不值得梅子規一聽。
梅子規早就聽過無數遍那樣的事情,卻因為這件事發生在元景石身上,梅子規頗具耐心地坐在吹滿晨風的陽臺,思緒隨著元景石的講述而飄蕩。
元景石說:“在我幼年的記憶里,一切都是不飽足的,因為我是一個在破舊福利院長大的兒童。”
“這很不常見。”梅子規接口道,“一般健康男童在很小的時候便會被領養走。”
元景石點點頭,眼神中透露著深思,說道:“是的,我也曾期待有人能將我帶走,給我一個溫暖的家。但命運似乎對我格外殘酷,我總是被挑剩下,留在福利院,度過了孤獨而艱難的童年。”
梅子規靜靜地聽著,他能感受到元景石話語中的苦澀和無奈。
“直到后來,我才知道,這是元氏老大君有意而為之。”元景石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既不愿意讓我認祖歸宗,卻也不肯讓我認別人做親人。”
梅子規淡淡說:“這倒是符合他的作風。”
“哦?”聽了這個評價,元景石反問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沒見過。”梅子規淡淡道,“我只是見過很多他這類型的人罷了。
”
元景石望著梅子規:“你見過很多他這類型的人?他們是怎樣的人?”
梅子規將手搭在陽臺的扶欄上,凝視著遠方:“他們是那些權力欲望強烈,善于操控他人,將親情和情感視為工具的人。他們渴望掌握一切,控制一切,不愿意失去對他人的掌控權,并擅長于用親情包裝自己的控制欲。”
元景石聞言一笑,道:“相當精準。”只是他這一笑中既有瀟灑,也有無奈,“他把還在襁褓中的我送走,說是想讓我母親清醒過來,但誰都知道,這一句‘女兒,我是為你好’,其實更多是為了滿足他身為大家長的控制欲。”
梅子規似乎已經大約能推斷出前塵往事,卻只是試探性地說道:“老大君作出這麼決斷的手段來拆散你母親和葉軒,這麼說來,葉軒在老大君眼里肯定是有很大的錯處。”
“是有很大的錯處。”元景石說,“葉軒是一個窮小子,少年時便在金銀島的賭場混跡,意外贏得第一桶金。他拿這份錢去攀龍附鳳,先是成了幾位富小姐的‘藍顏知己’。又通過千金小姐的圈子,認得了我的母親,也成了我母親的‘藍顏知己’。”
梅子規沉吟道:“他在諸多千金小姐之中選擇了你的母親做上岸的碼頭。”
“是的,這不難想象。”元景石吐出一口濁氣,“如你所見,我的母親是一個單純善良又美麗溫柔的女人。而且,她還是元氏大君的獨女。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梅子規靜靜地聆聽著元景石的述說,面容不變,但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但他忽視了一個因素,元氏千金雖然單純,但元氏老大君可不簡單。
”
“當然,但老大君察覺到葉軒的企圖之后,也沒有多加阻撓,他認為母親在成長路上需要一點兒挫敗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