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以專業辭令應付場面,但未等他把話講完,元淑君就已經抬起皓腕,輕輕搖頭。
元淑君說:“梅子規先生,你并沒有給我帶來困擾。相反,你的存在讓我開始反思自己的選擇。”她眼神閃爍著柔光,“昨晚大君的話讓我思考了很多,或許,我太把自己的觀念強加在他身上了,我總覺得,他應該像‘我的兒子’,一個‘元氏的公子’……事實上,不應如此。”
“他就是他,無論他如何,我都應接納和鼓勵。而你,讓我認識到這一點。”她朝梅子規一笑,“我是應該感謝你的。”
梅子規微微一愣,心下思緒萬千,卻只表現出一個淡淡的點頭:“我只是盡我所能。”
元淑君又請梅子規吃了茶點,喝了茶。
離開了客廳,梅子規前往元大君的書房。
書房整潔有序,角落一盞胡桃木暖光燈,照著書架上擺放的圓罐粗陶瓷花瓶,插枯枝紅梅,墻上掛著幾幅抽象畫——這些典雅的裝飾想必也都是元淑君的設計。
看到梅子規來到,坐在書桌旁的元大君笑著抬起頭:“我母親跟你說了什麼?可沒有要解雇你吧?”
梅子規搖搖頭:“她非但沒有批評我,還對她自己進行了深刻的自省,并且對我表達了真誠的感謝。”
元大君似不意外,點頭說:“那你可以放心了。你不會被解雇。”
“我從來不擔心自己會被解雇。”梅子規在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元大君觀察梅子規的神色:“但你看起來也不高興。”
梅子規淡漠道:“確實。”
他的目光透過窗外,好似在回憶什麼。
玻璃窗投進的的清白日光,讓梅子規的側顏顯得蒼白而冷峻,亦令他的五官線條更為清晰,輪廓分明,美不勝收。
元大君似看畫一樣看了梅子規須臾,才說:“你好像很難高興起來。”
“確實。”梅子規答,“很難。”
明媚的晨光下,他烏黑的睫毛微微顫動,遮掩了他深邃的眼眸,讓人難以捉摸其中的情緒。
元大君把背靠在椅子上,怡然道:“我就不一樣,我很容易感到高興。”
梅子規濃厚的睫毛緩緩抬起,望著元大君,點頭:“我看出來了。”
元大君笑道:“比如你坐在這兒陪我說話,我就已經感到很高興了。”
梅子規的睫毛又微微降下,半掩烏黑的眸子,并不言語。
元大君繼續道:“若你能作出昨晚一樣的舉動,我可是要高興瘋了。”
這話梅子規聽不得,他把臉一側,半張臉隱進了窗簾旁的陰影里,只剩半張臉在日光之下,照得越發白皙透亮,卻充滿冰一般的冷感。
元大君笑著把手伸向抽屜:“我是說,一起吸煙。”
梅子規又把眸子抬起,說:“吸煙有害健康,還是戒了好。”
“巧了,我也在戒。”元大君道,“我就是干抽。”
“什麼是干抽?”梅子規好像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元大君笑著將手從抽屜里拿出一盒木盒子。
他解釋道:“‘干抽’是一種只裝煙、不點燃的方式。就像品鑒茶葉一樣,可以欣賞煙草的香氣,卻不吸入煙霧。”
元大君把盒子遞給他:“你喜歡的Roi de Minuit。”
梅子規緩緩打開盒子,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捧精致的煙絲。這些煙絲色澤如黑夜般深邃,卻又帶著微弱的植物光澤。
他抬起煙絲,將其靠近鼻尖,細細嗅了一下。那混合著木質和果香的氣息立刻填滿了他的鼻腔:“確實是Roi de Minuit……”梅子規低聲自語。
而且,這煙絲的氣味聞起來比燃燒后還強烈一些。
似乎看出梅子規的疑惑,元大君像一個盡職的銷售員那樣解釋道:“這種煙絲經過特殊的處理,去除了煙葉中的潮濕成分,以保持其干燥和原有的香氣。這樣一來,你可以在不傷害健康的身體下吸入煙草的純香。”
梅子規聽著心下微微搖動。toazi
很多人抽煙是為了那一口燃燒的灼熱的尼古丁。
但梅子規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這樣。
有時候,他也分不清自己抽煙是為了尼古丁還是為了這種記憶中的氣味。
二人靜靜地坐在一起,梅子規手中輕輕捻著一小撮Roi de Minuit的煙絲,而元大君則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
梅子規將煙絲靠近鼻尖,輕輕地聞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那份煙草的純香帶來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讓他瞬間被帶回了過去的某個時刻。
梅子規閉上了眼睛,手指捻弄煙絲,那在指尖間滑動的獨特質地,仿佛與他的感官進行著柔和的對話。
元大君輕輕把手抬起,放到梅子規的領帶上。
他的指尖滑過領帶,勾在領結上,往下一拉,領結隨之松弛,像一朵綻放的花朵在他的指尖展開。
梅子規漫不經心地睜開眼,望著他:“你動我的領結干什麼?”
元大君道:“我看你的領帶好看,想要一條。”
梅子規把煙絲放下,說:“難得大君有興致打領帶,我深感欣慰。”
元大君笑道:“如果你能天天為我打領帶,我愿意天天打領結。”
“希望您不要是一時興致。”梅子規淡淡看著元大君。
“當然不是,你給我搭配的時裝,我難道不是天天穿在身上?”元大君說著,雙手撐在梅子規的肩膀兩側,俯身靠近他,朝他露出自己最脆弱的喉結:“好了,親愛的顧問,給我打一個領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