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規望著元大君,等待元大君繼續說下去。
元大君眼神飄遠,似乎在開始回憶:“我在福利院長大,那里的大人們總是以方便為理由,粗暴地剪短我的頭發。”
聽到這句話,梅子規頗為詫異。
元大君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自己的頭發:“我還記得,推子壓在頭皮上的時候,冰涼涼的,剃刀的震動能夠傳遍整個頭皮,總是嗡嗡、嗡嗡的,響得讓人煩躁。”
他輕輕地揉搓著頭發,仿佛要將那些回憶從深處撫平:“這讓我很不舒服。”
梅子規的心里仿佛有了五十根細密的琴弦在顫動,錚錚作響。
但梅子規表面好似不為所動,神情淡淡說:“我并不會剪你的頭發。”
“是嗎?”元大君朝他笑了一下,眼神頗為豁達,似早將過去的陰霾拋諸腦后,“如果是你,我可不會拒絕。”
梅子規淡淡道:“我拒絕。”
“為什麼?”元大君饒有興味地看著梅子規,“你不是很看不慣我這頭亂草嗎?”
梅子規定定看著他,那雙黑色的眼睛無言地透露出深沉。
元大君托著腮,似在猜測地說:“是因為我那句‘你不是別人’嗎?你怕和我太親密了?”說著,元大君的眼神透出幾絲好玩,像是貓在看缸里的金魚。
“我不愿意剪您的頭發,”梅子規答,“原因是,我從未學習過剪發,只怕我的剪發技藝不會比您高明多少。”
元大君“哦”了一聲。
梅子規平平道:“僅此而已。”
車子很快將二人送回莊園。
元大君回到自己的臥室,走到床邊,閉上眼睛,回憶著過去的日子——那段時光似乎是遙遠的過去,但記憶中嗡嗡作響的推子的冰冷觸感卻依然能貼著頭皮滑過他的想象。
為此,他甚至不太喜歡刮胡子。
因此,他刮胡子總不太干凈,剃須刀太貼皮膚,會讓他起一身雞皮疙瘩。
第二天一早,梅子規又見到了那個頭發半長、胡子拉碴的元大君。
所幸,元大君身上還是穿了梅子規給他搭配的時裝,看著倒不是太糟糕。到底也是有元大君的臉蛋和身材負隅頑抗的功勞在的。
這天早晨有點兒特殊。
梅子規不是在停車場等待雇主,而來敲響了元大君的房門。
這讓元大君頗為意外,也相當高興。
他朝梅子規笑笑:“怎麼來這兒了?想和我一起吃早餐?”
“我已經用過早餐了。”梅子規簡單地回答道,目光掃過元大君不修邊幅的頭發胡子,道,“我是來為您整理發型的。”
元大君聞言一笑,說:“你不是說你的剪發技藝不會比我高明多少?怎麼,難道昨晚得了什麼奇遇秘笈,一夜成了剪頭大師?”
第6章 手里有刀
梅子規沒有理會元大君的調侃,只說:“能讓我進房間嗎?”
“當然。”元大君一副無任歡迎的姿態,推門請梅子規入內。
元大君的房間簡潔而樸素,與莊園的豪華氛圍格格不入。房間內的家具和裝飾品都走簡單實用的小而美風格。墻壁涂成淡雅的米白色,窗簾選用輕盈的白色紗布,好讓陽光柔和地照亮房間。
梅子規沒有想到元大君的房間會以如此多的淺色元素為主,因為元大君在穿著方面常常選擇黑色等深色調。
元大君笑著問梅子規:“怎麼樣?你想在哪里給我剪頭發?”
梅子規看著元大君,道:“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我不會為您剪頭發,這不是我的專業。
”
元大君笑了笑,聽到梅子規的回答,他并不感到失望。
元大君的陽臺位于房間的一側,通過玻璃門可以直接進入。
陽臺的面積不算很大,但足夠容納一張舒適的躺椅和一個小茶幾。
元大君坐在躺椅上,頭舒服地靠后,看著蔚藍的早晨天空,梅子規就站在他的背后。
像元大君這樣的人,一般來說是不愿意讓別人站在他背后這麼近的地方的。但梅子規是一個例外。
就如同他一般來說不愿意讓別人碰他的頭發一樣。
梅子規又是一個例外。
他明明與梅子規相識不久,交情不深。
但是,這一刻他愿意靠在躺椅上,讓陽光、晨風和梅子規一起觸碰他的頭發。
元大君閉上眼睛,感受梅子規溫暖的手指輕輕地在他的頭皮和頭發間摸索。
他原想多多享受這靜謐的服務,卻不想,梅子規的動作快速而利落,而且并不溫柔——梅子規迅速地抓起元大君的頭發,往頭頂扭了一把,元大君頭皮立即一陣繃緊。頭發被扭緊后,梅子規伸手拉入一根皮革發繩,加入幾個夾子固定,綁成一個穩固的高馬尾。
元大君沒想過梅子規會給自己挽發,心下頗為訝異,正想抱怨扎得太緊了,卻見梅子規又伸手扯松他頭頂的發。隨著梅子規的動作,他的頭皮得到了一些松弛,緊繃的感覺漸漸減輕。
“男人綁馬尾,倒是不多吧。”元大君笑著說,“難為你想到。”
梅子規只說:“現代男人留長發的確實不多,也并非沒有。”
梅子規原本還預想,元大君是否會抱怨這種造型太過女氣,然而,元大君看起來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