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水放在床旁, 輕輕撩起紫色袖子, 露出白若皓月的手腕, 做完這個動作后, 他的手僵在半空, 清冷的眼神中浮現一絲迷茫, 似乎不知下一步該干什麼。

猶豫了一會兒后，他取下毛巾放入水中, 待毛巾完全浸濕后, 再將毛巾取出, 他動作生疏地擰干毛巾，水順著手腕沾濕了衣袖。

躺在床榻上的白卿羽悄悄睜眼，小心地瞥了一眼君墨塵，他是個懵懂的孩子，十指從未沾過陽春水，如今因為自己生病，他不得不去學習如何去照顧別人。

君墨塵查遍他體內的筋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便真的以為他是著涼，只能用凡人的方法治好，便去街上抓了一個大夫，那大夫跟掌柜一樣，忙著趕去仙尊祭，但半道被君墨塵抓住了，他被迫給白卿羽開藥方。

額間傳來微涼的感覺，帶著幾分蘭花的清香，舒服得讓白卿羽愜意地瞇了瞇眼，但這一動作讓君墨塵以為他難受，趕緊將毛巾取下來，神色有些慌亂。

這個傻子。

白卿羽下意識抬手按住君墨塵就要縮回去的手腕，含糊地說了一句：“繼續。”

君墨塵：“......”生病了還愛使喚人。

白卿羽本以為他會直接撂攤子不干，但意想不到的是，君墨塵就像沒脾氣一樣，不厭其煩地給他換毛巾，還時不時將手背放在他的臉頰上試探溫度。

他總愛在君墨塵探溫的時候，用臉頰蹭一下君墨塵的手。

“師父，生病了就安分些。”君墨塵輕輕揪了一下他的臉頰，“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今日明明是香火最盛之日，師父本應借此恢復修為，但他卻變成了這個樣子，自己是急昏了頭才會相信這是風寒。

白卿羽忽覺背脊一涼，瞬間安分許多，僅存的一絲清醒逐漸被無盡的困意吞噬，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他回到了原來的世界，替家人還清了那些債，然后找了份體面的工作，如普通人一樣按部就班地生活，無聊卻安穩，他也從未想過改變。

只有在夜里，他才會做著一些光怪陸離的夢，覺得自己曾穿梭各界，去經歷不同的人生，終尋得一處港灣，那里有他最愛的人，有最信任他的徒弟，四處漂泊的心終是尋到了歸處。

但于他而言，夢只是夢，醒來后他還是要繼續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疲憊而孤獨地過完一生 。

直至夢中的他離世，他才掙脫了夢境醒來，一滴淚不經意地從左眼角滑落。

“終于醒了。”他的耳邊傳來一陣清冷的聲音，君墨塵環著手坐在床邊，似笑非笑。

白卿羽還沒完全緩過來，一瞥見那抹黑紫色的身影便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袖，緊緊攢在手中。

君墨塵本來因為他睡了一天一夜而生悶氣，想用力抽回衣袖但見白卿羽神色木然，他一時忘了動作，安靜地坐著。

“墨塵，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嗯？”君墨塵低低地應了一聲，撐著下巴看他。

“夢里，我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一切都是當初我期待的樣子，可是，我發現這樣的生活更像是一種枷鎖，我被它牽著趕路，路趕完了，一生也就過完了。”

君墨塵聞言，輕輕一笑：“師父，這只是夢魘想困住你而已，真正的你是選擇不會過這樣的生活的。

”

白卿羽愣了一下，隨即釋然地笑道：“也是，不過我還是很傷心，因為那個夢里沒有你，下一次我會努力夢到你。”

他的語氣越來越不著調。

君墨塵給他回了個看似友好的笑臉，但下一瞬他就用力把衣袖抽了回來。

白卿羽忽然想起了他之前說過的話，心底一涼，君墨塵一定是發現他的異常了。

“師父，解釋一下？”君墨塵挑眉，旋身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其實這是個意外，我不是故意受傷的。”白卿羽說完便抿起了嘴，伸手想去拉他的手腕，但是君墨塵迅速收回了手，還拉著椅子退出了一丈之外，鐵了心不讓他靠近。

烏英蹲在角落里歪了歪腦袋，似是不明白兩個人在干什麼，雪狐沉默地趴著舔爪，對一切事情都不關心。

“意外？這世上有你白卿羽料不到的意外？”君墨塵狐疑道。

完蛋，生氣到連師父都不叫了，怕是很難哄好。

白卿羽心底一沉，只得硬著頭皮道：“我確實不是受了風寒，而是被璃族的禁術反噬，與君修宇那一戰結束后，我用靈力救你，禁術反噬便應在了我身上。”

君墨塵道：“我曾經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需要你來救。”

璃族禁術的反噬與尋常反噬不同，它會護著璃族人，只要有非璃族的替死鬼，禁術就不會反噬在本族人身上。

白卿羽在禁術反噬他時沖上來，自然會被當成替死鬼，現在看來，這個替死鬼倒是心甘情愿，死活都想瞞著他。

“璃族反噬會讓人生不如死，我當初跟你說的話，你為何當耳旁風？”君墨塵的眉頭緊緊皺起，氣得眼眶微紅，這本該是他承擔的一切，白卿羽竟擅做主張替他承擔。